鸭掌子听闻过后,脸上也是一片戚戚。
他原本是十三山义军一员,鞑子席卷辽东后,鸭掌子便跟随大侠杨三、毕麻子等人,敛众数万,据守十三山以抗鞑贼。
因为善医,更督管粮钱,其威望更在毕麻子兄弟毕二毕五之上,实属杨三、毕麻子之下第三人,山中人尊呼其为“老掌柜”。
然而,没想到的是,坚山顽石却崩于内。
毕麻子贪羡杨三权柄,以计害死杨三,吞了其部众,外患未解,内患又起,十三山终于被女真人攻破。
山上兵民死难者甚众,剩下的部分,要么难逃回明,要么降了。
还有一些人不愿降也不愿归明,便被鸭掌子带着,深入女真腹地在沈京西北一百四十余里的刁跸山落草。
为了打探女真人虚实,伺机领兵报仇,鸭掌子令疤子留守,自己孤身便再返女真。
在他有意的经营之下,深得鞑酋努尔哈赤孙子库尔缠的信任。
这一潜一伏,寒暑往来,便是四年过去。
然而,明人不仅没有打回来光复辽东,反而眼见女真人渐渐势大。
原本十三山的义军,如今真的成了刁跸山的山匪,衣不能着遮寒避暑,食不能果腹充饥。
绝望之下,鸭掌子愈发钻营,为鞑子治病疗伤不竭余力,只盼望什么时候库尔缠能将他引荐给努尔哈赤。
他好行专诸、荆轲之事。
前几日,库尔缠来信曾言大汗因毒疽之疾日渐不豫,正准备从清河回返,叫他收拾好东西,等大汗到了沈京便叫他过去看病。
这般天大的机会,却被不知情的疤子阴差阳错的消弭。
多年心血付之一炬,再想找这般机会可就难如登天了。
“这便是命罢!”
鸭掌子仰天长叹,但他也并未再去怪罪疤子,疤子说的有道理,这几百号人不能生生饿死。
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之后,鸭掌子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没想到我潜了这么久,还是功亏于篑。”接着他又指了指远处的火光问道:“静远村又是怎地一回事?”
疤子不知道他坏了鸭掌子天大的事,见老掌柜并未严苛自己,稍微有些高兴:“老掌柜,我估摸着没了鞑子,庄子不会守得太久,而且此地毗邻贼都,绝非久留之地,不如两边一起抢了,然后再汇合扯呼,谁成想这小子坏了事儿。”
眼见疤子指向自己,韩林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坏事……你还坏了我的事呢儿。”
听到疤子这么说,鸭掌子点了点头,嘴中赞同道:“不错,还算周到。这处庄子藏粮颇甚,抓紧收拾了去和村中的弟兄合在一起快撤,等鞑子回来,就不好走了!”
“鸭掌子!你俩商议完了没,既然庄子已破,你又不想害俺们,能不能先救救小韩兄弟,这般下去,他快要流血流死了!”
众人之中,高勇与鸭掌子最为要好,此时他连忙向鸭掌子恳求道。
鸭掌子这才想起了韩林,他看了看韩林脖子上的伤口,有些歉意。
转过头鸭掌子又看了看高勇,随后想了想,隔着老远对着和包衣们缩在一起,被山匪们看管着的徐如华大声喊道:“徐如华,你去屋里将我的药匣拿来,我给小韩兄弟上些药。”
鸭掌子不知道韩林为何执意要为鞑贼鞍前马后,因此不敢轻易放了他们,而徐如华与韩林等人近期不和,因此让徐如华去最为稳妥。
徐如华冷漠地站起了身,分开山匪,径自向屋里取了鸭掌子的药匣递给他。
就在鸭掌子去接之际,徐如华忽然一扯鸭掌子的胳膊,转手一把短刃就抵在了鸭掌子的喉咙上。
正是他之前一直霍霍磨刀的那把。
“别动!”
谁也没想到徐如华身上竟然还藏着把利刃。
疤子大惊失色,自十三山到孤身入女真夷地,鸭掌子的所作所为,让疤子敬佩异常,一旦老掌柜有失,他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他甚至懊恼异常,为何之前拦着不让去搜包衣的身。
“不动!不动!好兄弟你可将刀拿稳了,莫要伤了老掌柜。”
接着,疤子慌张地将刀从鞘中抽出来摔在地上,随后他又对其他围过来的山匪们嘶吼道:“都特娘的别动,老掌柜要是因为谁伤了一根汗毛,我就将谁剁成肉酱!”
疤子面目狰狞,脸上那道贯穿的长疤也泛起了红色,在浓密胡子的映衬下,如同藏身于林的毒蛇,即将张开獠牙吐出信子。
见疤子凶神恶煞的模样,山匪们谁也不敢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