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夫人听长孙裔前面的话本就有气,再听长孙裔后面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嗖地起身,愤愤道:“这也不让我管,那也不让我插手,合着我这当家主母就是个摆设。那你今日还让我来此做甚?”
下首一众弟妹见长孙夫人如此发怒,均是缩了缩脖子,不敢言语。长孙瑞倒是面色不改,坐在下首,不曾言语。
云忆音本不欲参加这样的家族会议,谁曾想长孙裔特意让她留了下来,虽不知他意欲何为,可是如今看长孙夫人这气愤之色,暗想长孙裔如此确实是有些过了。
沉思间,却听得长孙裔回道:“母亲若真想拿出些当家主母的架势来,便多与父亲在时交好官员家的贵妇人们来往些吧,也让她们能在自家夫君耳边多吹吹风,好让他们能够念点往日旧情,在朝中多护着元姐姐一些。如今元姐姐什么处境,母亲难道并不知晓吗?”长孙珉宇在世时为官八面玲珑,官场上自是有一批挚交。
长孙夫人脸色白了白,似是被戳到了痛处,一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有些踉跄地坐回了原位。
交代完长孙夫人,长孙裔又看向下首的长孙紫,脸色一凝,说道:“紫妹妹眼看也是到说亲的年纪了,也是老大不小了,切莫再自己惯着自己。如今你也是京中贵女,好歹也是皇后亲妹,在外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万事切莫任性,说话做事前多动动脑子思考,务必要知道家中众人看你是嫡女,故而什么都宠着你,纵容你,但出了这个门可就不一样了,没人会惯着你,若你有什么形差将错的地方,定然会人前背后嘲笑你。那于你于长孙府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是。大哥。”长孙紫听着长孙裔毫不留情地训斥,心想如今大哥是真的变了。不仅不像以前那般宠溺他,而且像似渐看不惯她如今的行事风格。心下一对比,不由觉得委屈,眼中含泪,却忍了忍,憋的脸通红,不敢表现出来,怕大哥再拿这个事说话。
长孙裔见她如此,放低了语气,说道:“你要知道京都面上一片祥和,面下却暗流涌动,你以为那些京中贵女们都整日无所事事,只知道喝茶赏花?她们的每一句话,每个动作怕是都有深意,怪就怪你幼时我们将你保护地太好了,弄的你如今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若是长孙府还似从前,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会多管你一分。可如今长孙府的形势你可还知道?”
“知道的,大哥。”长孙紫掩住委屈,低头回道。
“也罢,有些事多说无益,只有你自己吃过亏了才知道。”长孙裔叹了口气,不再看长孙紫。
再看向下首的其他弟妹,众人见长孙裔一一望来,均缩了缩脖子,就差能找个洞钻进去,避免长孙裔找着自己。
长孙裔见他们如此反应,想到他们毕竟还小。这两年府中这个样子,怕是他们在外面也多多少少遇着些挫折,便不想再多说什么。于是便道:“今日就到这里吧。母亲你们都先回去。二弟留下来,我还有些事要交代。”
“是。”一众弟妹应声便都起身要离开。
长孙夫人想了想又说道:“儿啊,那你明日出远门,我去送你一程?”
“这个母亲就无需操心了。明日二弟和谷征送我即可。”
长孙夫人见长孙裔如此说,不再言语,幽幽离开。
云忆音尾随众人后面出了大厅,厅内只留了长孙裔与长孙瑞兄弟二人。
长孙裔说道:“二弟可知道我今日此举是何意思?”
长孙瑞回道:“如今兄长出行大月怕是凶多吉少,我自从跟着大管家学习掌管家事后,对府中情况了解了不少。兄长此番安排怕是—”长孙瑞想到什么却不太敢说出来,他怕是自己多想。
长孙裔看了他一眼,似是知他所想一般,说道:“圣意难测,父亲死的凄惨,明镜也去的不安,长孙家族早已成了皇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我几欲隐藏锋芒徐徐图之,但奈何皇家逼得太紧,非要玩尽杀绝,如此一来,我们便要加快速度,提前做好准备。”
“大哥?”长孙瑞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长孙裔,有些事情他只是猜测。没想到长孙裔会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长孙裔又道:“如今把家事交给你,一则想到锻炼你,二则有些事也要开始张罗。如今你跟在谷征后面,切记要听他安排,做好各项事务,做好心理准备,我此去大月,好的结果是安然而回,不好的结果是有去无回。如若真是第二种,你便同谷征做好准备,想好应对法子,关键时刻,要以府中人员安全为首要,金蝉脱壳之法也可以行。”
长孙瑞暗自心惊,有些不安地道:“大哥,如今形势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长孙裔看了他一眼,郑重其事地回道:“怎地不会?你当真以为父亲是因病暴毙,我是出游?”
长孙瑞顿时脸色苍白,问道:“大哥,外界的传言都是真的?”他只记得那日他仍在官学,家中仆人突地来通报说父亲没了。他当时不信,心想早上离家时父亲还悠哉悠哉,怎能突然就没了。待他回到府中时才发现府中众人均已在大厅,围着一片草席哭嚎不能自已,他看到父亲大人躺在草席上,眼角血泪流痕,嘴角也留着干涸的血迹,这才明白父亲大人是真的走了。而大哥,他当时只记得父亲,却未曾想过大哥遭遇了什么,再待他出来才发现他脸色苍白,不似人色,他原以为大哥是伤心过度,却不曾想父亲孝期未过,大哥便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两年。如今想来,若传言是真,只怕长孙家族危矣。
长孙裔回道:“有些事已然不便明说,你要心中有数。如今元姐姐看似休养,实则被软禁。你看当今圣上,待长孙家族可还似从前那般?你再看看他如今行事风格,可还有年少时那般雄心壮志?”
“大哥—”长孙瑞失声叫道,却不知如何说起。
长孙裔有些语重心长地道:“如今将诸事告知于你,还是希望你能担起来,关键时刻能保住全家性命,于我,也算是对得起祖父与父亲大人的教导了。”
“大哥”长孙瑞眼含热泪,竟不知大哥背负了如此之多,心下不禁心生敬佩,起身作揖道:“弟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大哥期望。”
“嗯。”长孙裔点点头。
第二日一早,众人早早起来用了早膳,带着辎重,前往城门口与诸葛轩以及使团队伍集合。
行至城门口时,远远便瞧见门口站着一着宫服的太监,身后跟了一宫女。二人等到长孙裔等人近前的时候,太监上前说道:“皇后娘娘有话传于长孙公子,请公子稍作下马。”元皇后本欲在长孙裔出发前回府省亲,小公主却突发急症,不得见风,只得作罢。如今虽有好转,却也不敢离身,故而派了身边侍女来传话。
长孙裔同谷城一同下马,宫女见状上前行礼,说道:“皇后只让奴婢带一句话,说女儿红已出,公子莫要再惦记。”
长孙裔脸色一凝随即恢复如常,回道:“知道了。”便不再言语。越过宫女,走向城门口。
早晨虽出了太阳,但冬日的寒冷却一如既往,微风吹在人的脸上,带着丝丝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