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姑娘想学个什么样的纸鸢?”阿婆转过身问着她。
任晚抬头看了看挂了满屋子的各种精巧之物,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
“我就做个最简单的纸鸢吧。”
鸢生也将细绢取了来。
任晚就站在鸢生他阿婆身侧,学着怎么在纸上绘出瘦燕的样式。
学着将粗细不同,软硬不同的竹篾照着纸上绑出骨架来。
从头,翅膀,八角,再到尾翼。
这每一步,在鸢生他阿婆看似苍老的手下都显得灵活又轻而易举。
然而到了任晚这里,就显得极为缓慢而状况频出。
“任姐姐,你的手是不是生病了?”
对着鸢生的诚挚发问,她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鸢生他阿婆倒是笑着,用着轻柔的语气安慰她:“任姑娘慢慢来,许是你没怎么接触过这玩意儿。”
终于,太阳最后的一缕光辉落下,天地皆是一片昏沉,唯有之间留有赤金亮色。
任晚将骨架做好,也蒙上了细绢。
因为无风,这纸鸢今日是试飞不了了。
任晚回了他们住的那院子。
亓鸩这会儿,也还是没回来。
她脚上玉环中的青蚨有些躁动,大概是和那另一只隔得有些远。
若是从前,秦翌他们还会问上几句,可自从浮岚殿雪峰顶之后,秦翌便再也不去管亓鸩的行踪了。
夜雨潜行,随风落。
这夜寨子里除了雨声,别的什么也没有。
远在彼方的魔域紫极殿之内。
所有的所谓魔域重臣,都聚在了这大殿之下。
寸寸玄璃将四面铺就,原本该是一片昏暗,可反而却生出绮丽的微亮。
于这极大的殿中,这光线正正好。
上方首座,坐着一人,他双目微阖,靠在椅背上,神色慵懒,指尖轻轻在座旁扶手处敲着。
一声接一声
在这空旷殿内格外清晰。
又过了片刻,有人站了出来。
“尊主未能出关,恕我等不能遵殿下懿旨。”
这人站于一众人等靠前的位置,地位甚高,其年岁是在场人之首。
他语中虽为敬,却目视上方,毫无卑亢神情。
“哦,如此么。”
上方之人睁了眼,从座上起了身。
他身着一身玄锦金线拖尾长袍,内衬却是暗涸血色,狭长眼尾是泣血般的赤红。
一头发丝只做略微束发,耳旁是一束细辫,上面缀着的一串极小金舌若隐若现。
再观其面,眼生幽河,唇动莲心,貌若好女,却妖而不媚。
若是让任晚来,见了这一张亓鸩的脸,也是要愣神的。
殿内涌进血河,卷起飓风来,轻易就将方才出声的那人吞噬了进去。
血气化茧,内里之人试图用魔气破开豁口,然而猛得一颤缩。
这血茧只是如心脏搏动一刹,却全数吞在了里面。
“亓……啊——!不得好死————”
片段撕裂吼声后,是这人骨血被碾碎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啵”的一声,血气退去。
里面的血泥就这样刺啦啦摊平在了地上,血腥气直冲人眉心。
亓鸩皱着眉,“这味道熏着诸位了吧?”
“只是我闻着,却熟悉得很。”
殿中无人敢应他。
只有一人太过害怕,往后退了脚步。
“父尊未出关,我只不过是代他一时,诸位就跳了脚。”亓鸩从座旁台阶往下走。
一步一步,长尾玄袍拖在鸩鸟骨制的阶梯上,曳出一道黑影。
“要是将来等我真的坐上了这位置,那可怎么得了。”
他嘴角勾起冰冷弧度,略微抬手,方才退了一步那人已经被血气桎梏住脖颈。
“嗬嗬——嗬……哈!”
重重摔下,恰好沾染上些许血红肉泥。
亓鸩脚尖点了点方向,俯视着他:“若我记得不错,这是你叔父,明日,你就接替他的位置上任吧。”
这人身子抖如筛糠,回过神来只敢磕头。
“唯遵殿下之意!”
抬头之际,他叔父将要干涸的血,又再度从他鼻梁窝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