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话后,萨努从马上跌落下来,被风吹了一天一夜的双目通红,裸露在外的脸上皮肤皴裂,嘴唇上满是干裂的血口,精神高度紧张的盯着王帐,不时左看右看,像是身体中藏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似得。
那日汉军夜袭聚落,作为住在最外围的牧民,自家小小的毡帐搭在边边角角,没有第一时间受到波及。
当看到聚落里的火光,萨努连妻子和一对儿女都顾不上了,胡乱间,不知从哪里抢了匹马就往外逃,等到第二天日暮时分,在聚落外围观望许久的萨努才敢回去。
映入眼中的,是大片残破的毡帐,自己妻儿也不知逃到何处,整个聚落被焚毁了将近一半,汉军骑兵也不见踪影,聚落中到处都是哭嚎声。
有女子和小孩抱着一具无头的尸体痛哭,在草原上,没有壮男的家庭很难熬过这个该死的冬天。
萨努绕过大片的灰烬和散落在路边的无头残骸,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最中心的圆帐外,地面上满是大片的黑色血污,残刀断箭散乱的到处都是,平时那个脾气不大好的头人不见了身影。
几个白发苍苍的长老从帐内走了出来,看到了在附近发呆的萨努,挥了挥手,招呼其过来,稀里糊涂的萨努就接下了这个给大帅传递情报的差事。
亲卫知道必是有紧急大事发生,守在门口的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分出一人进了帐中。
留守下来的王帐亲卫身材高大,看神色应该年纪不小,随手抛来一个皮口袋,语气中带着一点温和,说道。
“日律大帅刚刚进帐不久,已经让兄弟进去通报了,先喝点水。”
牧民手先是放在腰间刀柄上,随后如梦方醒,手忙脚乱的接住水袋,打开就嘟嘟嘟的往口里灌,一直喝到表面的皮子干干瘪瘪的,才重重的缓出一口气,略微恢复了一点精神。
进去的王帐亲卫很快就出来了,招呼了一声牧民,让其进去,萨努解下兵器,路过刚刚丢水袋的亲卫身旁时,恭敬的双手递上水袋和兵器,亲卫笑了笑,随手接过,轻轻拍了拍牧民的肩膀,示意其赶紧进去。
萨努战战兢兢的打开帐门,作为一个普通的牧民,第一次来到王庭,还进到了王帐中,即将见到草原上最尊贵的可汗,感觉双脚微微有点发软,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喂,你是哪个头人帐下的牧民,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道雄浑的声音喊醒了有些浑浑噩噩的萨努,迷茫间先是看见帐中那三层高的台面上面巨大的白虎皮王座,一个略显疲惫的中年人坐于其上,一双鹰隼般的眸子看了过来,其中隐约透出的精光吓得刚进王帐的萨努双腿一软,直直的就跪在了地上,也不敢抬头再看,索性就整个身子趴在了柔软的羔羊地毯上大喊道。
“小人有重要军情禀报,汉军数千骑兵把大帅的小公子给劫略走了,还烧毁了整个部落中的营帐。”
“你再说一遍,狼戈被汉人掳走了?”
帐中左边上首的日律推演坐不住了,最宠爱的小儿子被汉人俘虏了,想要完整的回来都可能是奢望了,那可是自己最宠爱的阏氏生的,回去在榻上那还不得闹翻天。
萨努头也不敢抬,身子蜷缩在地上高声喊道。
“大帅,小公子被一队不知道哪里出来的几千汉骑劫略走了!”
“下去吧。”白虎王座上的男人淡淡的说道。
跪拜在地的萨努如蒙大赦,低着头膝行倒退出了帐外,凌冽的寒风一吹,才发现汗水把破烂的袍子都浸湿了。
“可汗,汉人欺人太甚,三年前才把他们打疼,现在又开始记吃不记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