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下从功的赏赐就简单多了,尽是以五铢钱来发放。几人无不面带喜色,目光睨视旁边看热闹的戍卒,脸上多带傲气。
刘破奴抓了一把五铢钱,低声对着旁边的陈宽说道:“杀几个胡狗就能拿赏钱,比戍守一年都来得划算,幸好有伯羽,现在女闾每个月多去几次也无妨了,今晚我请。”
陈宽憨笑着点了点头,眼睛眯得更小了,不知是对王苍的认同还是什么。
站在前头的袁敞听见这话,觉得颇为有趣,微微一笑,普通戍卒平日里也就这点爱好了。
打量了一眼王苍,心中微微一惊,喜怒不形于色,不愧为世家子。
袁敞作为汝南袁氏庶出子弟,家中累世两千石,族中更是出了好几位三公,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郡长史,对于王苍这种普通士人的升迁自然不放在眼里。
王苍此子的事迹,袁敞倒是偶尔听说过。前功曹王公的长子,先是师从大儒马融的弟子县三老裴虔,后又作为兵曹掾张杨的亲兵经常跟随左右。
印象最深的就是三年前郡功曹王公全家遭了胡乱,云中王氏自此一蹶不振,沙陵王公多病,时日也无多了。
此子竟坚持守孝三年,家财定然不多,不然也不会为了三万钱应募,见其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没有骤得富贵的喜色与少年的意气。
郡中对此子的孝悌之举颇为赞扬,只可惜族名已落,郡中的孝廉应该轮不到他了。
前几日,府君称其为:“此子竟胆大如斗。”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王苍的名字也从故功曹王公子变成了云中王苍了,正式能走进这些世家大族的眼中了。
加上近来天寒,恐怕鲜卑又会滋扰郡县,有此子在,看来今年能过个好年了吧。
袁敞笑着对王苍说道:“伯羽,你此次生擒渠帅,可以连升两级爵位,斩首九级,足以连升三级爵位了,以后该叫你王大夫了啊。”
原本王苍只是一级爵位公士,现在连升五级到了第六级的官大夫,虽然还属于民爵的范畴,但升爵速度不可谓不快。
王苍闻言淡淡一笑:“小子不敢居全功,全靠梁大人的计策和彼辈士卒用命,才能取些微末之功罢了。”
“不必过谦,郡中正需要你这种人杰。”
袁敞闻言,不禁失笑,此子颇为倒是有趣。见众人的购赏领的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又接着开口说道。
“王塞尉,这是中枢发下来的腊钱,你且派人清点一下。”
购赏分发完,接下来就是腊钱,正旦之前,朝廷会给边郡戍卒等发放腊钱,塞尉千钱、尉史、士史和屯长六百钱、队率和侯长四百钱、佐史(斗食)及燧长和什长三百钱、伍长二百钱、戍卒百五十钱、屯田卒及官奴婢百钱、驰刑士及罪犯五十钱。
虽然现在的五铢钱越来越不值钱了,连一石粟麦都要二三百钱,但边塞本就俸禄不多,普通人能多一月半月的口粮,偶尔餐食里带点荤腥,也是极好的。
围观的多半是未当值的戍卒及休沐的屯田卒等,赏钱不多,但过年的氛围逐渐浓烈,风霜在每个人的脸上留下了刀削斧刻般的痕迹,如今嘴角一带,更显深邃。
待到众人依次取完,剩余远些的烽燧和当值的戍卒的腊钱由主管钱粮的小吏收了起来。
本月的月俸倒是还没这么快发下,由小吏们一并收起,因王苍等人之前是应募而来的,故而月俸也与几人关系不大,一应住行就得靠自己了。
但升了障塞尉之后,就是汉朝体制内的下层公务员了,自然就可以领点微薄的薪水了,只不过只能发一半,剩余一半等来年的这个时候转正为“真塞尉*”时才能发全奉。
见要办的三件事处理的差不多了,袁敞随即不再多言,摆了摆手,在众人的尊敬的目光下上了登上了轺车,招呼部曲起身回程,眼瞅着,漠南的天要下雪了。
送走袁敞后,即将升任五官掾的梁诩招呼小吏封存并整理好简牍、档案,留待王苍查阅。
傍晚时分,梁诩在塞尉府亲自设宴款待王苍,一时间宾主尽欢,觥筹交错饮至深夜方才结束。
回到居所,只有王延寿没睡,因为住在军营,不能乱走,王苍拉住王延寿,身上微微散出些许酒气,二人坐在居所不远处的杂物堆上,看着远方璨若星河的群星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