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夙烟懒懒的掀了掀眼皮,点点头。
自从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之后,她便一直是这副模样,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般。
君鸣徽没说话,一月立刻冲二月使了个眼色,二月弯腰一礼,施施然走出了房间。
很快的,一桌盛宴摆了上来,众人细细的吃着,宫夙烟只是一杯一杯的喝着桃花酿,她眯了眯眼,好久没有喝桃花酿了,还真是有些怀恋。
她慵懒的躺在软榻上,姿态随意,眸光朦胧。
这个房间设的极好,不仅可以看见楼下高台上女子的表演,也可以看见窗外那一轮,巨大的,皎洁的明月。
宫夙烟微微闭上眼,红色的酒液在琉璃盏中晃荡,她整个人都蜷缩在那张华贵的软榻上,乌黑亮丽的长发从肩头倾泻而下,垂落到了地上。
白色面纱掩住了她可怖的脸,只余那双空洞没有神采的眸子里流转着莹莹冷光。
绝世倾城这四个字,只配用在她身上。
她忽然绽放出一抹绝色的笑意,如昙花一现,美得让人心惊。
她冲明月遥遥的举起琉璃盏,脸上带着一丝调皮的笑意:“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低低的歌声从她的喉咙里溢出,空灵又动听,她唱的是那样小声,宛如夜间妖魔在低低的呜咽。
石桥细雨?画舫里?伊人谁依
研磨粉底?执笔手?勾勒眉宇
琴声转起?离魂夜?花落满地
追忆?沾衣云霜薄衫去
似醉意?看?琅琊金羽
音律起?夜莺?初啼
丹青笔?挥毫写意绕指?柔肠却?韶华去
是前世曾痴迷?还是你今生无法忘记
秦淮河夜雨纠缠水滴?谁吹长笛
是前世欠你的爱意?化作今生情思记忆
金陵城灯火萧瑟秋意?青丝换霜雨
夜风吹雨?画舫里?伊人何去
玉琴横笛?绘一曲?鸳鸯连理
焚花断玉?离别夜?横笛响起
追忆?执手翻云覆雨
已醉去?晃?月夜轻骑
桃花溪?与卿?别离
丹青笔?泼墨山河绕指?柔肠却?人离去
是前世曾缘惜?知道你今生无法忘记
秦淮河落霜凄凉水滴?风雪夜骤雨
是前世恨你的点滴?化作今生怨你归去
金陵城城墙斑驳记忆?碾碎回忆
是爱你是恨你?是看不到你的泪滴
金陵城风雨飘散回忆?湮没花雨
苍白的月光映照在她微闭的眼睫上,空灵的歌声在房间中回响。
她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酡红,耳尖也泛起了些许的粉红色,配着她迷茫朦胧的眼神,竟是梦一般美丽。
没有人出声打破这景象,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她。
宫夙烟浑然不觉,她揉了揉酸涩的眼,忽的咧开嘴说了一句:“今日这桃花酿,可真烈啊。”
让她这种从不醉酒的人都醉了。
浅浅的均匀的呼吸声在房间里响起,她头一歪,细碎的长发挡住了她的半张容颜,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宽大的软榻上,双眸紧闭,微微蹙着的秀眉昭示着她心中的不安,一只手紧紧的拽住身下的锦被,像是漂浮不定的人想要找到什么可以让他们安稳下来的东西。
就像一只脆弱的小兽,明明只是那么弱小的身躯,却要去承担那么大的责任。
直至此刻,她才终于显露了一些少女的姿态来,她之前的冷酷,决绝,果断,杀戮,狠辣,让他们不得不忘记她的年龄,忘记她不过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这个年纪的女子,大都在享受着家人的宠爱,只有她,亲人尽亡出来早早的奔波,还要担负着血海深仇。
十五岁,便受了那么多的苦。
可是这一切,她从来都没有向他人言明过,那般云淡风轻的态度,就像是那些可怕的刑罚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身上过一样。
这样的她,让他们如何不怜惜?
这间房间是隔音的,宫夙烟的歌声自然不会透过房间传到别处,倒是旁边的五月之痕,彻底愣在了原地。
往日里听说这位洺烟公主如何如何威武霸气惊才艳艳,她们虽崇拜她,却不信服她,如今她无意间的一曲,倒是彻底惊了几人。
这样的词,这样的曲,她们竟从未听说过!
五月之痕是谁?凝月居的红牌啊,本就才艺惊人,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可就是她们,对这首词也只能表示叹服。
洺烟公主天下女子之首之名,名副其实。
君鸣徽转过头看了看君凌天,君凌天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