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世上法术多如牛毛,能流传至今且上限极高的不说老一手之数,必不过百是一定的。
所以当他知道周全要学法术时才会气愤。
而且法术多邪异,鬼神每年剿灭的邪异法术少则数十,多则过百,无论国内外的鬼神如何费心费神的去弄,可这些邪异法术总是灭了一茬又长一茬,烦不胜烦。
坐在台中的周全吐出一口长气,手中紧紧握着这把铮铮颤鸣的白首,不让它挣脱,刀锋割破了他的手掌,刀上的经脉血管疯狂蠕动,钻入他的伤口,挤开他的肉,吸食他的血。
疼痛疯狂撞击着他神智的防线,可他紧咬牙关,大张开嘴。
身体疼得不断颤抖,汗水打湿了衣服。
忍受着疼痛,他一言不发。
这感觉就像是拿着刀一刀刀割掉血肉,凌迟至死。
而他独自承受着这一切。
宾之死门,何言死?
行尸走肉、食古不化、毫无生机否。
不死何知生?
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
模糊了理智,与它一起模糊的还有那些图案。
然而,随着清晰的是恶蛟和一道霜白的大门,门上有两个字——宾死!
那霜白的门很高,连接了天空和大地,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它,它扎根于虚无,六感无法察觉,五根无法察觉,停留在“知”这个浅层次。
恶蛟也被人们看到,它是气的体现。
在呼吸之间,水中的星辰与它一同闪耀和熄灭,如同绵延的山脉群峰,黑色的鱼鳞片上刻着图案,质如实物。
那双眼中还残留着无法消退的暴戾。
老郑头见此不禁发出一声感慨:“艹!”
他扭头问徐闻侯:“天地走龙不都被地府压死了吗?”
龙门坠海的胜者是他,关于上古被人藏起来的隐秘在那宣称是龙坟的异场中还是被他凑出了个尾。
徐闻侯白了他一眼:“老子他么知道个屁!”
徐闻侯都爆粗口了。
他就收藏记载一些历史文献和山川地理图书,知道个羊兔子的上历史,以讹传讹,口头记载传了个三代就基本不能信了,他是得有多闲才会去修补那段只能作空中阁楼的历史。
另一边的孟秋竫“看”着宾死门,比第一次看见天门还要震憾,更加直击心灵,他们都是一样的壮阔、巍峨公平。
不过天门是对于人们征服的公平,而宾死门,是死亡。
“吼!”不伦不类的仰天长啸,连海面都开始波澜连连。
身躯动起来时海面层层撞出白花连破的白花翻卷像是海啸,身躯显现开来,那身躯壮阔连绵如不尽山脉。
神通——斗转星移。
空间不断分割移动,形成一种怪异的视觉错乱,也避免了众人被这一声吼干扰。
老郑头的白须开始飘动,伸手在空中一握,一把刀被拔了出来。
厚渊被握在手中,眼中雷霆,如神威临。
老郑头把势域打开,眯着眼看着恶蛟。
台上的周全身体倏地止住颤抖,一团朦胧白雾从他身体走出。
那是看不出面貌身形的白雾,隐约中才看出应是个人形。
白首刀身上的经脉血管也是瞬间缩回刀身,静止不动。
白雾随风飘荡起来,明明没有风,可众人却是听到了风声。
空悠悠,灰暗天空裹着苍凉的草原,人们跪伏,众生跪伏。荒凉又悲状。
“好久没听过这首歌了!”夙愿那略带慵懒的声音响起,孟秋竫转头看见凤愿身着火红艳丽的长裙,长发被一支雕着凤的青木簪钗固定,她那双美丽的眼眸紧闭,玉手随着朱唇中的哼唱节奏轻轻拍打,与风声同奏。
长裙垂落在地上,月光碧青也无法染上它那艳丽的火红,那是一只凤凰的骄傲。
她真的很美,无法用其他感觉来描述的美,仿佛不是凡间之物。
停止哼唱,夙愿转过头,美丽的眼眸看向孟秋竫,带着笑意:“坐下吧。”
孟秋竫没有拒绝,就在这房顶下,坐在夙愿身边。
她今天穿着白色的外套,不得不提的是她的容貌、皮肤等方面都有了明显的变化,与一礼拜前相比可谓焕然一新,如今她也能自信地说自己是一个大美人了。
但与夙愿相比,却又显得有些逊色。
一个自我,一个自然,倒也说不好。
孟秋竫托腮,问道:“他没事吧?”
错乱时空的画面,两个局中人各不自知。
夙愿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而是讲述了一个故事:“天河之门有一道门,名为无,无门是天河之下生灵蜕凡成圣的唯一途径,入无门,不知所以,它矗立在天河之上不知多少岁月,直到有一天。”
“虺虺”
雷声纵横,孟秋竫抬头,银蛇般的闪电在海面上方游走,恶蛟飞腾,直直撞向无门。
“轰轰轰!”
感觉开始地动山摇,鲜血混着血肉飞溅,骤然间又化作气息融入恶蛟的血肉中。
“有生灵跃无门。”夙愿望着天穹,喃喃自语。
银蛇如标枪直落而下,将恶蛟轰得皮开肉绽,鳞甲四散。
“吼!”
恶蛟猛地回身咬住闪电,不让它消散,忍着巨痛,眼中的戾气带着无与伦比的疯狂,咬紧闪电回头,血肉扯落或沾在闪电上,巨大的惯性砸在门上,闪电疯狂地迅速游遍了无门。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雷蛇消散。
“动静,越来越大了。”凤愿自言自语。
等孟秋竫回望时,夙愿又是无声离去。
有一月光进入视野,皎皎飞盘月,自海面之下升起,与海面之上的那轮明遥遥相应,月光大盛。
人间三景、飞雪、秋月、无家游子。
秋月撞恶蛟,月光压宾死。
“咚。”如同兽皮鼓擂动。
无门周身显现出一辆金辇,马骑嘶鸣,扬蹄踏行,与独月相撞,两者如同镜花水月,一阵显化波纹在水的虚化中荡漾。
神通斗转星移与恶蛟的威压相持不下,恶蛟扭动身躯,搅得水面浪花不止,声荡不停,张开血盘大口咬上秋月,可在咬上的那一刻,秋月化作飞雪,柔光衍化作锋刀,割开一块块恶蛟口中血肉,向内部迸发斩去。
凉秋入寒冬,多添衣装。
刀雪割过内脏鳞片,无痕无迹。
身躯向上升腾,金辇与腹部的鳞片撞击,金辇发出一声“近”,化作一条条文字构成的锁链,横七竖八,从天穹落入地底,在一点一点的减小空间中锁住了恶蛟,宛如一颗金蛋。
“咔。”半秒过后,裂缝爬满表面。
“吼。”四碎的文字片中恶蛟吸纳,将无尽的文字片吞入腹中,而后坐落在无门上。
前爪紧抓门饰,那群峰山脉般的身躯盘在门上,头颅高高昂起,彰显威严。
低头用腥红的蛇眼,俯视身下众生。
“要我出手吗?”陈青烟看着恶蛟那庞大的身躯,跃跃欲试。
徐闻侯嘴角带着抓不着意味的笑:“不用。”
陈青烟只能撇撇嘴:“无聊。”
老郑头收刀,意味深长地看了宾死门,道:“我们这算见证历史吗?”
徐闻侯笑吟吟道:“我们的每一天都是历史。”
恰逢此时,白雾飘至突死门前,云雾缭绕,风起云涌。
透过恶蛟的身体,白雾与黑气在无形的世界中交锋了数百回。
恶蛟将目光投向那团白雾,猛地咬去,就在那张大口快要接近白雾之际,白首刀出鞘,带着一道匹练般的白瀑,绞杀入恶蛟的双眼。虽然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并未伤到恶蛟分毫,却让它分神了片刻。
就在这一瞬间,白雾趁机钻入了宾死门。
众人抬头,漩涡连成一片片的图案,老郑头长吐一口气:“可别托大啊!”
陈青烟则是对贺远溪和孟秋竫小声提醒:“一有不对,你们先跑,我来垫后。”
孟秋竫没说话,手指指尖那多出一团蝉冬的小火苗,贺远溪不免担心,道:“要不我留下帮你吧。”
陈青烟摇摇头:“不用,打得过。”
贺远溪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陈青烟立刻开口堵上:“要不说点情话,让我体验一会儿生死别离的爱情。”
贺远溪闭嘴了,闷声不说话,陈青烟满意地笑了一下,看向孟秋竫:“秋竫,过会儿。”
他忽然停下说话,不去打扰孟秋竫学习拓展。
孟秋竫一开始的勾符衍道只是简单的画,精气神肯定是有消耗,但利用效率太低,后来经过祝訸的方式点拨和土老帽的完善,她现在拥有的拓展方式从画答换成了拓景,利用效率和种类是叠倍提升。
点灯烛景,残楼照影。
感觉法术这一器最近有点可能迎来喷井式增长,陈青烟心里哀叹一声。
伫立的宾死门在这时也有了反应,在众人“看”到的是天上的海面瞬间崩解开来,下了一场大雨,徐闻侯一挥手。
清风可托万卷声。
清风托着雨水缓落在地,未淋到众人一分。
恶蛟紧紧缠住宾死门的身躯在眨眼间化作黑气消散不见,显露出来的未见着宾死门,只有周全的身体和那团白雾。
周全手中的白首化作一条条丝线钻入他的右手,而白雾则是从他的鼻孔钻入,白雾比起之前所见更加亮洁,仿佛有星光藏在里面。
吞入进去,在胸腔内流转,呼吸也重新开始了。
然而周全却丝毫没有转醒的趋势,眼皮依旧睡着,不过右手在下面的神字眼中看到的是在铭刻。
铭之生门,生门——骨、血、筋、皮、神、识,周全由于人心的原因,对于血的了解更多,把握也更大,所以铭生门就选择血。这一过程,至少要七天时间。
孟秋竫将手中的蝉冬收起,不由嘀咕:“所以老大就不需要拿衣服来了?”
陈青烟义愤填膺地点头:“真是太不讲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