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最终还是没能蹭上车回家,在路口看着汽车驶离。
“我们只问你要不要上来,又没说要送你回去。”陈青烟的话犹绕在耳。
羊羔兔子闲的蛋疼吧!
周全有点牙痛,他总感觉这是陈青烟在回应他刚才上车的行为。
这事没完。
愤愤不平的周全自己走回去,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下来。
他扭过头,向对面的路口望去,那里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用黑色的破袍子遮住了自己的全身。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周全投来的目光,也扭过头来,朝着这边望过来。
周全心中一阵惊悚,主要是因为对方的扭头动作实在太过分了,一百八十度直接扭转,隔着百米的距离,周全仿佛还能听到骨头断裂的“咔嚓”声。
不疼吗?
周全心想,说道:“你有病吧?”
没病的人应该不会这样扭头,周全自己还乖乖转身呢。
对方的身子也转了过来,伴随着一阵阵“咔喀”的声响,拆了又装上去,在这条车辆和行人稀少的道路上显得尤为刺耳。
然而,周全却并没有感到应有的恐惧、慌张或烦躁,他的情绪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可他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活性。
幽潭外静,自内有活。
静静的看着,不见忧喜,不窥喜怒。
对方彻底转过来了,开口说话:“浊非在哪?”
这个声音很奇怪,有点像是磨刀时的声音,其中又带着一种很锋利的感觉,就像是空气没有一点停留,直接脱口而出,听起来有些怪异。
“没听过。”周全手中握着之前没能施展用处的远星之火,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他会毫不犹豫的发动它。
骨子里的疯狂,冷默,矛盾而又谐和的体现在他身上。
不过好在这种场景并未发生,对方一字未出如之前转身一般转了过去,走了。
周全正要松口气时忽然有声音从心间传来:“你怎么了了?”
是小道童的声音。
周全听出其中的急切意味,他看不见吗?那么之前在那场“梦”里他是怎么指挥的。
心思即此,应即斩断。
周全急忙回家。
另一边,车行驶在水泥路上,孟秋竫吃着路上买的水果,切成块的菠萝,一边翻着陈青烟给她看的鬼神界的一本书。
书名叫《昭异》,记载鬼神界已知的法、术、咒、器、兽中的异的那一部分。
咬破菠萝块,咸甜的汁水在口腔内肆意冲撞,瞬间占领味蕾高地,咸咸的,带着特殊的麻,让人瞬间上头。
怪好吃的。
贺远溪注视着孟秋竫,看到孟秋竫脸上露出的满足,展颜一笑。
两个美人,各有不同。
孟秋竫的美不杂其它,细望微琢,品出的是自然的美。
贺远溪的美是岁月人间温情之美。
贺远溪眉眼弯弯,揉着孟秋竫逐渐顺柔成青丝的头发,柔声道:“好吃的话就多吃一点,回头我再给你买。”
她在这几天对孟秋竫很关照,孟秋竫也能看到,欢喜,温柔、包容等理想中妈妈的爱和不可忽视的遗憾。
如果一切平常,我们的孩子,现在应该比秋竫还大了!这是贺远溪对陈青烟说过的话。
两个被命运捉弄的人,从分别,到重逢,余生唯你心安。
孟秋竫点了一下头:“多谢贺姨,我自己买就行。”
孟秋竫说出这句话后脑海想到之前自己那抠抠搜搜的样子,心中不免感概:由俭入奢易,有钱就行,古人诚不欺我!
翻过新一页,上面记录的是异术第二百三十五术——[倒窟]
以神字生灵骨身,换身续命!
回到家里的周全,照例和榕树打了声招呼,打开门后是空空的家。
“哥,周美,我回来了。”
见没人回应,周全小声嘀咕:“人都去哪了?”
脱下那双快要坏掉的鞋子,换上舒适的拖鞋,走到客厅,发现茶桌上压着一张纸条。走过去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十美那边有点事,我去帮忙,明天回来。
周全拿起纸条,找到打火机,轻轻一转,火苗点燃纸条,灰烬飘落。
做完这一切,周全走进浴室,洗了很久的澡。
冰冷的地下水喷涌而出,刺痛着他的意志,就像针扎一般。
在这一段时间,他没有思考一切,就这样停下来。
洗完之后,周全后悔了,今年的岁冬有点冷,赶紧找了件衣服穿下,关好房门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休息。
可心神却是出现在心境之中。
青山涧水,几莲欲睡,圈圈涟漪打散去,倒有青树乱了。
小狗在其中刨泳,看起来挺开心的。
把手伸进涧水,舀起一捧,观之清澈,不见异色。
小道童把玩着手中的水,自在其乐,遥看如仙,近处知人。
“唉。”小道童轻叹一声,如苦大仇深的成年人,房贷、车贷、结婚、奶粉钱,明明他又不需要。
把水放掉,甩去沾在手中的水滴,他跳下形似卧佛的大石块,看着来到这里的周全。
他的话里颇有怨气:“干么不回我?”
“不会回。”周全找了个较平坦的石块坐下。
这的石块都挺干净的,也不怕脏不脏。
涧边有石,有奇有异,各说特殊吧!
周全不在意太多,世间奇异,多如牛毛。
小道童左手道袍一挥,上一次的茶具一个不落地出现,落坐在蒲团,开始洗具,洗茶,泡茶。
周全也,坐在石块上看涧下小湖中那小狗愉快的玩耍,乐此不疲。
两人都没说话,时间安静的相处,让人放松。
茶香飘来时周全才转头看向小道童,小道童专心沏茶,却难得拉出一点时间,说道:“喝点,白亳银针。”
他明白周全现在的心情,这一次的安静和上一次的安静是截然不同的,上一次的周全是在不断的思考,而这一次,周全真的想要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下。
少年的锋芒一战尽挫。
他没努力吗?
一点一点的信息堆积,一个一个的计划完善,他做的很好,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
耳不闻的强势入局,不过三招,败之无路。
那一刻,不是无能为力,而是痴心妄想,真正的鬼神,哪怕是人字,也已可以和常人眼中的武道宗师对打一二,乱拳打死老师傅也并非没有。
任谁知道自己奋苦钻研的努力被瞬间击败,知晓那望不到尽头的天堑,不崩溃自杀都算内心强大了。
周全静默了一会儿,下来走过去,坐下去拿起茶杯一口闷。
他也没有品茶的习惯,闽域人爱喝茶,又不是爱品茶。
茶的好坏他分不清楚,但温度恰好,暖人心胃,也让周全更静了。
心如幽潭,不见波澜。
小狗也出来了,在不远处疯狂甩掉身上的水,像下雨一样,一路小跑到小道童身边,蹲卧下来,亲昵的蹭着对方。
小道童腾出一只手去抚顺小狗的毛发,岁月安祥。
周全静静的看着这一暮,这是他现在所需的安祥,所谓逃避,是对自己的保护。
“你该走了。”小道童说道。
周全没应这话:“再来一杯。”
“唉。“小道童无奈,又给续了一杯:“前路还有,我又帮不了你。”
“你也不让我帮。”小道童顿了一下说。
前路,前路在那?我看不到!
周全在之前是坚信热武器胜过一切,直到吴岁神通威压祝訸,后来他坚信智谋可赢一切,直到耳不闻三两招将他们三人打“死”。
他还有什么可以用的?可以被他掌握在手的?可以去抹平那如银河天堑的差距?
有前人的路吗?
有!
可他走的了那些路吗?
不行!
风吹皱了梦,冰冷的现实只会永远矗立。
小道童又叹了口气,他明白周全心中所想,是坚持被打碎,是本可视之尽头的彼岸转眼间已是银河之隔,是想要的却得知最后仍是无能为力,是愤怒,也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