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甲清了清嗓子。虽然暮暮看不到,但她能想象到他在摇头。“你应该进去喝点咖啡。它真的很不错。”
“是的,是的,我就打算这么做。祝你们有个好日子,我的朋友们。”木材杰克沉重的蹄声预示着他的离去。木材镇小屋的门开了又关。最终,在这清新的晨光下的又只剩下银甲和暮暮了。然而,暮暮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具失去了生命的木偶,两眼空洞地凝视前方,眼睛被她的刘海遮住了。
“你真的认为在这一切的背后是无序在搞鬼?”银甲问道。
暮暮终于抬起头来,把下巴磕在桌子上,看着桌子对面的大哥。“是,是,他当然是了。还有谁能把一条衔尾蛇变成一条巨蟒?他多半又是在做一个‘他’的友谊测试,以确保我‘有资格’学习修复咒语。还一边说着‘好朋友就应该做考验来确保我有足够的能力来处理如此强大的咒语’之类的大道理。如果赛蕾丝蒂娅公主认为这个咒语对我来说太难了,你不觉得她也会提前测试我吗?不管他是不是要变成石头,我再也不会相信他送来的任何一封邮件。”
“这就是为什么你要来水晶帝国,为了查找咒语吗?”
“是的,”暮暮说。她没有任何想把头抬离桌子的动力,于是她张开嘴,用魔法凝聚成了根吸管,用吸管喝了几口咖啡。然后她在桌上摆出了那几个魔法构成的字母。“我本来是打算在火车上到达帝国后告诉韵律和你我的目标的,但我们都知道结果如何。不过,这个咒语的名字是伊利斯?斯基?利维特。它应该是一个古老的狮鹫咒语,可以修复任何东西。我就打算用它来修复金橡树图书馆。”
当暮暮用吸管喝咖啡的时候,银甲盯着那个咒语的名字看。他歪着头,咬着嘴唇,然后嘴角微微弯起,还笑出了声。接着那笑容变成了皱眉,然后又变成了微笑,又变成了皱眉,循环往复。最后,银甲把一只蹄子伸到脸前,揉了揉眼睛,然后叹了口气,回头看着暮暮说:“嗯,你说是无序把赛蕾丝蒂娅公主的信送来的,对吧?”
“是的,”暮暮说道,嘴唇没有从她那魔法的吸管上移开。
“如果我说这封信可能是无序伪造的,你会有多生气?”
听到这句话后,暮暮呆若木鸡,一股气流涌过她的吸管,使她的咖啡飞溅出来。魔法吸管消散了,她从座位上坐起来,把前蹄重重地砸在桌子上。“不!不,他不敢这么做!那就是赛蕾丝蒂娅公主写的一封信,信上说有个咒语可以帮我修复金橡树图书馆!这样我就能将一切修复回原来的样子了!”
“我不想把做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你的家伙,但是.........”银甲唤出自己的魔法,形成了一个暮暮在桌上形成的咒语副本。然后他把它飘起来,水平翻转整个咒语,然后反方向移动一些字母,调整一些间距。然后他把它放回桌上。当暮暮读着这个由同样的字母组成的新词时,她感到一阵颤抖蔓延过了全身。
“暮光傻傻(Twilight is silly),”她大声读了出来。她咬紧牙关张开翅膀。“暮光傻傻。”她鼓起脸颊,全身上下开始发抖,仿佛她的身体在积蓄着引发一场大爆炸的能量。“暮光!傻傻!“她设法让自己在桌边多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就像一簇烟火一样从露台一飞冲天。她飞向天空,在清晨的空气中尖叫,就像复仇的风暴隆隆滚过大地。
“无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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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你看见她了?”
“是的,她滑翔过小镇,降落在河岸的另一边。”
聂克丝的蹄子和斯派克的爪子在将木材镇的居住区和它的工业中心连接起来的木桥的木板上激起了一阵砰砰的响声。木材厂在南边与河流接壤,河水从西向东流动,推动它们的两侧巨大的水车转动。车轮在河里毫无休止地转动着,奔流不息的水流奔向大海,推动着裁割该地区着名木材的锯子。空气中常年弥漫着木屑的气味,路上到处都是木屑和锯块,这些木屑和锯块是在作坊工马们往返家和工厂的途中被震飞的。
在正午的阳光下,木材厂厂区此刻处于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许多勤劳能干的公马和雌驹正在吃午饭,他们聚集在林立于诸多磨坊中间的一个公园里。通常情况下,尽管都在竞争对手的公司里工作,大家伙在这个时候还是会愉快地交谈、欢笑,谈论一天下来的劳动。这是一种同志情谊,但在这一天,这些都被搁置了,因为一个意想不到的闯入者闯入了伐木工马的日常中。
暮暮坐在河边的一个观景台里。在那里,她看着河对岸,她的魔法操纵着一团巨大的水团,不断地转动和扭转着它。她已经造出了一个金橡树图书馆的水雕塑,几乎每一个方面和细节都考虑到位,已经完工了一半了。她完全沉浸在这件雕塑的创作中,持续地输出魔力,没有注意到她的观众们。当聂克丝和斯派克设法挤过马群,向她靠近时,她连头都没转过来。
“你没事吧?”斯派克问,他和聂克丝走上观景亭。“银甲告诉了我们你们俩的发现,然后他召集镇上几乎所有的天马去找你。韵律本来可能也会来的,但银甲说服她让她在小屋等你回来。她那时生气得很.........还有暮暮,你在干什么?”
“我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把这团水变成一棵树。”暮暮没有回头,眼睛一直盯着那团水。斯派克走近了一步,转变了自己对暮暮的视角。他看到了她脸上深色的湿漉漉毛皮线条,还有观景台木地板上她眼泪落下后的形成斑点。一个小布袋搁置在观景台栏杆的附近。
“那个.......你找到他的时候,他有没有说什么?”
“什么也没有,因为我根本没找到他,”暮暮的魔法聚力摇摇欲坠,她水雕塑的一部分掉入了河里。她用蹄子擦了擦眼睛,然后又恢复回原来的姿势,试图重新凝聚出掉了那根属于图书馆水雕塑的树枝。“等我找到他的藏身处时,他已经把它卖掉了。一只狮鹫说会把它变成滑雪胜地什么的。无序甚至免费赠送了出去。一座巨大的,从一棵树中生长出来的庄园,长在一座山的山顶上。他就这样免费赠送了出去。店主需要做的只是向我展示一张桌子。”
斯派克回头看了一眼聂克丝,后者只能耸耸肩,表示她也一样困惑。“无序为什么要你看一张桌子?”斯派克回头望着暮暮问道。
“好让我可以看到这些。”暮暮的魔法包裹着布袋,将它扔到她身后。它落在观景台的地板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了出来,有着熟悉颜色的小雕像滚入了他们的视野中。斯派克盯着那堆雕塑,然后伸爪子去拿起一个长得和他一样的紫绿色的雕塑。“这一切都是无序搞的鬼。他拥有一张彩虹山脉的地图,还有这些.......游戏棋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没有马受到过精神控制。但是,这场可怕的旅行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游戏。”
暮暮颤抖着,再次揉了揉她的眼睛,愤怒开始渗入她的嗓音中。“而这个咒语,这个原本可以修复一切的咒语,不过是个大谎言。暮暮傻傻。我不敢相信我看走眼了。我让无序欺骗了我,现在所有其他的修复咒语可能都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时间过得太久,风可能把所有的灰烬都卷走了。我可能永远也修不好图书馆了。”她的魔力突然激发,她费尽心机打造的雕塑也破灭了。水溅进河里和溅到河岸上,只留下一个反映了图书馆如今的样子的雕塑:一个歪曲的、残缺不全的树桩。
“图书馆怎么了?”
斯派克的脸歪曲了一下,他和暮暮都转过身来。聂克丝正看着他们两个,她的嘴唇试图形成她无法理解的单词。斯派克看着暮暮露出了一个与之相同表情。他们为了保护聂克丝避免她接触到残酷的真相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了。“它怎么了?”当她看着河里那个残缺的雕像时,她又问道。
暮暮的魔力消失了,她迅速地站起来,液体哗啦啦地倒回了河里。她伸出蹄子想去抱住聂克丝,但小雌驹跑开了。“我.......我本来打算在你回家之前把它修好的。我唯一.......我唯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修好它。我很抱歉。图书馆.......在与提雷克的战斗中........”暮暮闭上了眼睛,低下了头,“没了。我传送过去,就一会儿。我只是想在战场上占一个有利位置,但提雷克看到了我要去的地方。他先发制马....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无法阻止它。我当时唯一能想到的一件事就是保护小贤枭。”
“都是我的错,”暮暮跺着蹄子说,“我犯了个错误。如果我不去那里的话,提雷克就不会毁掉图书馆的。我害得我们所有的东西都烧成灰烬了。我的第一件庆典礼服,瑞瑞曾经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在上面,它没了。我的睡衣派对101,没了。聪明裤裤和神秘救星马的服装,没了。我和朋友们一起拍的照片,没了。我们的家.......没了。”
“所有的东西?“聂克丝问道,她的声音在颤抖。她摇着头,好像那会使暮暮刚才说的话消失。她一边挪到暮暮面前,一边避免与她进行眼神交流。“那-那些我们最喜欢的故事书呢?我的藏宝书呢?我们的床呢?斯派克的漫画书和他拍的小不点的照片呢?它们......不能就这样没了。”
暮暮的头低得更低了,几滴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落在观景台的地板上,但她的眼泪并不孤单。聂克丝的眼睛里也满是泪水。她就是一直不停地摇头,甚至是当她坐到地上时。她揉了揉眼睛,想说点什么,但没法说出来。真相就像溃坝的洪水一样冲刷着她,暮暮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哀悼的举动。斯派克看着她们,感到胸脯在绷紧。他不停地来回走动,指望暮暮能说点什么让聂克丝感觉好受些。希望聂克丝能说点什么来让暮暮原谅自己。但都没有。聂克丝的心灵被打击得摇摇欲坠,暮暮的内心在被内疚感蚕食。
斯派克甚至觉得自己也想哭了。他也失去了很多。他失去了家,失去了睡觉的篮子,失去了宝石,失去了漫画书,虽然他有过伤心的阶段,但他克服了。他的家人没有。暮暮一直在否认现实,试图解决这个问题,就像她以往失败了之后的补过一样,这样她在那场大战中犯过的错误就从未发生过了。聂克丝没有得到过了解真相的机会,他们试图对她隐瞒真相的对策,现在已经结出了苦涩的果实。必须得有谁来说些什么。他不能就站在那里看着她们这个样子。
“我不在乎!”
斯派克的喊叫让聂克丝和暮暮看向了他,眼泪还在她们脸颊上淌着。“我不在乎这些,”斯派克说,他的爪子握成了拳头。“你知道当我变成提雷克的人质时我担心的是什么吗?我担心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两个了。但暮暮,你和其他马打败了他。你把他送回塔塔罗斯救了小马国。你甚至救了小贤枭。如果你不去救他,他就会受伤,甚至更糟。暮暮,图书馆的事不是你的错。”
“但是斯派克——”暮暮正想发言,但是斯派克继续说了下去,不允许他自己打断。
“没有但是。你救了小马国。你简直酷毙了,你没有什么可内疚的。确实,这很糟糕。图书馆没了,我也很难过,但情况可能比现在糟上成千上万倍。你不能改变过去。这个道理你应该比任何马都清楚。你真的已经尽力了!你在整件事中唯一不该做的,我们唯一不该做的,就是把这一切保密。”
“我们是一家人,”斯派克边说边靠近小雌驹和成年雌驹。他伸出双臂,做个拥抱的姿势。“我们不应该向彼此保守这样的秘密,因为我们最终只会让对方感觉更难过。我们能挺过这一关的。我知道我们可以,但我们必须支持彼此。”
聂克丝和暮暮彼此对视了一眼,泪光还在眼眶里闪动,但现在她们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她们往前挪了一点,一家子在露台中央紧紧相拥。“对不起,”暮暮说,“如果要说我在这次疯狂的冒险中学到了什么,那就是你们两个已经足够坚强,可以承受住真相。我保证今后我会努力做得更好。”
“但是我还是为图书馆感到难过。”聂克丝问,她的小蹄子正试图尽一切所能抱住暮暮和斯派克。
“那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暮暮点头说,她用鼻子蹭了蹭他们的两张脸。“感到伤心没关系。失去家是件值得悲哀的事,但我们不必一直沉湎在悲伤中。我们能活下来,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韵律和银甲很快就会有他们的小马驹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们的朋友会一直在那里为我们提供帮助,这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我们只是......我们只是必须对自己诚实。”
“嘿,我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斯派克的幽默给暮暮和聂克丝带来了欢笑,小龙和小雌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暮暮就已经用她的魔法抱起了他们。她把他们两个在空中转了两圈,微笑着看着他们发出惊喜的喊叫,然后又把他们拉进自己的另一个拥抱中。“我们永远会是一家人,”暮暮一边亲吻斯派克和聂克丝的额头,一边宣称道,“我不会让任何事改变这一点。”
“我也不会,”聂克丝补充道。
斯派克坚定地点点头,挺起胸膛。“我要对它许下一个龙的誓言,”他说。他和聂克丝被暮暮放了下来。三个马彼此微笑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暮暮的眼睛正好往上瞟了一瞟。突然间,她两侧脸颊涨得通红,笑容也变得尴尬起来。“啊哦,现在又是怎么了?”斯派克问道。
“哦,没什么,只是我们的这个温馨小场面收获了一些观众,”暮暮说。她抬起前蹄,轻轻地挥了挥,使得聂克丝和斯派克都转过身来。几乎每一匹早先在公园的边缘徘徊的工厂员工都在看着这一家子。他们面带友善的微笑吃着午饭,有些小马甚至向他们挥蹄回礼。
聂克丝和暮暮一起,向旁观者挥起了蹄子,斯派克则是小声地笑着,同时朝着暮暮的方向低语道。“愿意继续把这种心系家庭的纽带维持回小屋那边吗?”
“是的,我愿意,”暮暮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