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开你,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温律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小声地哄着自己身下的人,他的浑身上下都发着烫,像是发烧了般,温律又俯下身去,似是想确认一下,额头相贴,惊人的热意传来,弄得温律一惊,忙要离开给他煎药,但在这时,陈古楠却一下慌了神,攥着他的手也变得更紧了几分。
“别走...”
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温律也只好叹了口气,索性便直接躺在了他的身边,在黑暗中小心观察着他的模样。
陈古楠还和小时候一样,没怎么变。他明明是大户人家的富贵公子哥,如今却成了彻彻底底的无爹无娘、不受人待见的野孩子。哪怕是受了这么多委屈,人却依旧变化不大,只是现在紧皱着眉,怕是痛极了。
他额前的碎发也因为眼泪糊在了脸上,温律试探的伸出了手,帮他别到了两边,并且温声安慰着他。
“我不走。”
温律就像在哄着惊梦的孩童一般,一边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一边小声地同他说着话。
“放心吧,我不走。”
“陈古楠,我不走。”
可他却仍睡不踏实,温律便只好一把揽过他,单薄的身躯同他紧紧挨在一处,源源不断的热意从他身上传来,温律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呼吸还带着些许湿意,轻轻地打在了自己的锁骨上,像是根羽毛在心里挠了挠,痒痒的,却叫人安心。
“放心吧,我不走。”
说着,他便又抱得紧了几分,什么仇怨和爱恨,也不过只是在心里稀里糊涂的转了一圈,最后又变成一声嘤咛,在耳边炸响,陈古楠的泪依旧在流着,泪水也打湿了几分他的衣袍,这像是在温律心里下了场潮湿的雨。
“温律...”
“在呢,我一直在呢。”
他依旧神志不清,咿咿呀呀地念着他的名字,温律也不嫌烦,只耐心的一次次应答着,就算对方的嘴里偶尔冒些爱恨生死的疯话,温律也不反驳,只小声地“嗯”一声。
陈古楠的声音渐渐低了,可仍皱着眉,像是还没有安下心来般,温律便一边拍打着他,一边小声哼唱着母亲会为孩子哼唱的安眠曲。
这曲子,从未有人对陈古楠唱过。
果不其然,他的呼吸开始慢慢的平稳下去,最后才终于是一点一点的睡了过去,温律和他躺了许久后,才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拭去了他脸上泪痕,但他的心底却更乱了几分。
他们这算什么?
世仇敌人?同门兄弟?亦或是别的什么?
上一代的仇怨到了这一代依旧像是把闪着寒芒的刀,刀柄上还残留着殷红的血迹,而他和陈古楠正被一只不知名的大手推着,要往锋利的刀口上撞。
温律想不明白,便又下意识地低头去看了看他的睡颜,恬静,却带着怎么都擦不尽的泪。
一时间,他的心底也蓦地柔软了几分,温律叹了口气,一旁的煤油灯燃尽了,灯芯噼啪几下,闪着最后一点明亮的光,之后便很快的灰暗了下去,寂静的夜色里,二人的心跳声也渐渐大了起来,显露出了一副清密无间的样子。
“我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
温律喃喃自语着,怎么都搞不清了。
是师兄弟间的亲密?是从小到大的陪伴?又或是对上一代的愧疚?……还是说,是别的什么?
温律百思不得其解,可天边却已经泛起了不甚明亮的光,陈古楠的睫毛轻颤,像是只扑闪的蝶,温律知道,他快醒了。
天命总是弄人,他也要收拾行囊,下山准备些东西,好等着今年的科举。
“古楠,我不会走的。”
他坐起身来,对着昏昏沉沉的陈古楠做着最后的保证,又匆匆收拾衣物,顶着一夜未眠的疲乏下山,而在他关上门的下一秒,陈古楠便轻轻睁开了眼。
他的意识昏沉,尚且不清楚先前发生了什么,可那句话却深深的刻在他的心里。
“古楠,我不会走的。”
不管是留下赎罪,还是为着这份情谊,温律都不会走的吗?
陈古楠想着,攥着被角的手也紧了紧,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一口气在心里百转千回,最后才轻轻化作了一个字。
“...好。”
陈古楠盯着那扇刚刚被温律关上的大门,心底也不由的开始回忆了起来。就在很久之前,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看着对方,那个时候的他,沉不住气,心底久久的不能平静,于是便在塔顶问了他:“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那时的答案并不明确,而如今……一切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