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盛一皱眉,这段说辞听着似乎没有任何问题,可对比罗瑜的尸身偏偏处处都是问题。罗瑜若是仰面倒地,则该整个背部乃是腿后都少有火烧痕迹,且房梁砸伤都该在身体正面。况且若真是案上烛台倒了引起大火,烧得最重的该是书案和书架,但他们昨天查看时发觉,书案和书架虽损毁严重,却都不及罗瑜尸身烧的焦透。
“爷知道这些供词不可信,才让曹大人再问一次。你还是没解释为何太阳穴这处是刺客留下的致命伤。”
池越刚伸手想做什么,突然顿住了,抬眼笑得可爱,对宗盛说:“你要不先转过去?”
宗盛不理。
池越又笑了笑,喃喃道:“好吧。”他伸手按在罗瑜太阳穴处,手指一按戳入碎骨中,一瞬从中取出一小颗黑焦黑焦又血黑血黑的东西。
“石子?!”
“我猜,是弹弓。不过若是内力高深,弹指可为。元京城中若有那样高手我该知道。”
“为何……要这么麻烦?”宗盛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惑。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杀了罗大人,又能悄无声息的逃跑,为何要多此一举放火?就算要伪造夜盗失手错杀罗大人的假象,那刀剑、匕首为何不用?弹弓和石子是为了什么?
“好问题。”池越脱去围裙手套,一边说道,“若我是杀手,我会希望伪造一个意外,罗大人深夜伏案,不小心睡着了,不小心打翻了烛台,不小心烧塌了房梁,不过是场意外。”
宗盛跟着池越往外走:“所以没有利刃伤。但是罗府内善后的人出了岔子,恐怕是纵火时被人发觉,慌忙下胡诌了个夜盗出来。那么当夜第一个冲入内院的人最有可能是内鬼。”
池越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回头:“聪明。”
宗盛差点与池越撞到一会儿,连忙站住,往后一仰。
池越见宗盛畏他如虎,忍不住仰头大笑:“还怕我呢?以后不打你了。”
宗盛暗自咬了咬牙,不与他一般见识。
当年天策营来五都府挑人,他和池越是最终通过考核的两个,本该是相互扶持,可池越就是像方才那样一扭头突然出手,打断了他的腿,还踩着他的断腿伤处嬉笑说:“就你这样还想入天策营?不自量力。”
然后,宗盛再未见过池越,直到昨日。
宗盛当年恨极了池越,真想将他找出来痛揍一顿,也打断了他的腿!宗盛没能入天策营,他耿耿于怀,沉郁了许多年,但随着他跟在祁霄身边的日子越来越长,渐渐的也就放下了,他虽只是个侍卫,祁霄却拿他当伙伴、当兄弟,他愿意用命和一切守护祁霄,天策营便不再重要。
但昨日再见池越,宗盛心头仍有怒有恨,虽然比起当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池越欠他一个解释一声道歉,他不能轻易原谅池越。他曾经以为他和池越是朋友!而池越却总在戏耍他。
宗盛沉默,池越却像是感觉不到任何异样,突然问道:“昨夜我刚到仰熙斋的时候,殿下独自出去了,去哪儿了?”
宗盛像没听见池越问话,根本不答。
池越又说:“你和白溪桥都没有跟着,说明殿下并非出门,他就在同会馆中。眼下同会馆里除了虎威军的苏勤,还有周国的质子唐绫。深更半夜,若非佳人如何值得殿下亲自去见,对不对?”
宗盛看了池越一眼,依然不答。池越是天策营,唯皇命是从,并不是祁霄和宗盛能真正信任的人,他就算猜到,若无实证,池越不敢往外说,但祁霄和唐绫的事根本就不该让他察觉出来。
池越笑的得意洋洋:“呀,我猜对了。哈哈哈,你家王爷真有意思。放心,我不说出去。”
宗盛突然站住,冷冷看着池越:“你若敢做半点对不起爷的事,或说半点对爷不利的话,我就杀了你。”
池越错愕,半晌才反应过来,微微笑起来:“过去被我欺负成那样,你也从未说过要杀了我。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