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雨势磅礴，夜色如墨，堪称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跟着近在咫尺的红鬼都费劲至极，这红鬼又是如何夜行无阻的？
红鬼一边带路，一边不时回头顾看秦煜，怕他跟不上自己的节奏。这一回头，他就瞧出了秦煜脸上的疑惑，于是解释道：“命师修行到一定层次，将会五感敏锐，夜能视物是很正常的事情。”
命师，修行！
秦煜颔首，将这话记在心里。
“沿这条小路一直朝西南走，不出二十里路有一片村寨，名唤柯努村。柯努村人口数众，有乡勇壮丁三百余人。”红鬼指了指身前的小路，“柯努村地处丘里县官员撤逃的路上，我们过去看看情况。”
“好。”秦煜本对这片区域不太熟悉，更何况此时黑灯瞎火的，所以他也没有其他意见。
才走不远，红鬼忽然停下脚步。
“寨主，怎么了？”秦煜询问。
“我走不了了。”红鬼低头看自己伤口，脸色难看，“那畜生爪子有毒，我四肢已经开始发麻了。”
秦煜闻言也是脸色凝重，如今他对这片地域丝毫不熟悉，又身处漆黑雨夜目不能视，还与大部队失散，一旦红鬼出事，他单独存活的几率将会很小。
“可惜我尚未至淬气境，否则或许可以依靠气运脏腑来排除毒素。”红鬼站在原地大口喘息，他感觉自己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这一状况让他有些绝望。
“寨主，你再坚持坚持。万一柯努村有药师郎中，或许可以医好你中的毒。”秦煜伸手搀扶着红鬼，“你来辨路，我扶着你。”
红鬼却一把推开秦煜，短须黑脸此时已经有点发紫，他将手里的鬼首雕柄砍刀杵在地上，转身看着身后的来路，“来不及了，我身上的血腥味虽然在雨夜里很淡，但是不可能拖延那白面山魈太久。”
红鬼又抬头望着漆黑的天空，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妈了个巴子，老子混了一辈子绿林，最后没想到栽在了畜生手里。”
沉默半晌。
“嘿，想想还真有意思。死之前还能撞上太阳都没了这种怪事。”红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扯出一抹自嘲神情。
秦煜站在原地沉默下来，他瞧出来红鬼已经不打算走了。
“你小子还算有些道义。”红鬼扭头看秦煜，“我今儿个也算欠你一条命。我虽然算不上好人，但是恩怨还是分得清的。”
秦煜瞧着红鬼，等他说完话。
“绿林也要遵守规矩：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红鬼从怀里取出一张坚韧牛皮，塞进了秦煜手里，他洒脱道：“这是我起家的东西，现在给你了。”
“你走吧！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就是了。至于能不能在如今这样危险的世界活下去，就看你小子的命了。”红鬼坐下身子，将鬼首雕柄砍刀放倒在一旁，又取出一柄弓弩塞在袖袍里面。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秦煜瞧出来红鬼的意思了，红鬼这分明是准备留在这里找机会与白面山魈搏命了。这也是他最后报仇的机会了。
虽是山贼，这性子倒的确算得上是个汉子。
恩怨分明，悍不畏死！
秦煜叹息一声，冲着红鬼抱拳：“您保重。”
出于同为人族的情义，秦煜自认他也做到位了。该出手时就出手，救红鬼于生死之间。此时他也对毒素别无办法，只能自己离开了。
“走吧！”红鬼摆摆手，干脆躺倒在泥水里，他看着漆黑的夜空，任由豆大雨珠打在身上，冰冷的寒意席卷全身，像是死亡前的预兆。
秦煜不再迟疑，扭头便走。只是看不清夜路，走的磕磕绊绊，甚是缓慢艰难。
红鬼身子半埋在泥水里，侧过头看着磕磕绊绊的秦煜，忽然叹息一声：“罢了罢了！”
“喂！”红鬼呼喊。
秦煜转过身，一个袋子忽然砸进他怀里，秦煜下意识抱住，低头一摸，发现是柄弓弩，还有十支铁质弩箭。
“拿着这玩意，活下去。”红鬼重新抽出一柄短刀藏在原先藏弓弩的袖袍里，而后扭过头不再看秦煜。
“多谢！”秦煜心中一热，不禁抱拳感谢。
红鬼不作回应，他开始减少自己的消耗，为最后搏杀白面山魈这件事情多做准备。
尽管他知道自己成功率极低，那白面山魈不会独行，必然会带着更多山魈来这里。
但是他还是要试试。
毕竟不试，总会有些不甘心。
……
秦煜在漆黑雨夜谨慎地赶路，眼前如同蒙着黑色幕布看不清丝毫，耳边只有噼里啪啦的雨打枝叶泥土声音。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甚至不清楚方向对不对，心里惶惶不安，却也只能咬牙坚持。
突然，他一脚绊到半截树根。
秦煜身子一歪，整个人立时跌倒，他只来得及将手里的东西护好，然后就如同落地葫芦似的滚了出去，最后停留在一个凹坑里。
凹坑里都是污水，漫过他的两颊。
“真疼啊！”秦煜一阵龇牙咧嘴，感觉刚刚自己一路碾过不少石头，身子上估计是留下了不少乌青伤痕，骨头架子也仿佛散了一样。
缓了一会儿他才爬起来，正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山魈痛苦的咆哮声，隐约还有人在嘶吼，但是很快声音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