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更好地了解马兵,我常去茶楼坐,一坐就是一天。那里都是些留守妇女,聚集在一起打麻将。
还有一些操着外地口音的男人,混在这些女人之间,上午一场麻将,下午一场麻将,晚上就去跳广场舞。
他们过得潇洒悠闲,没有任何烦恼。
我从腊月初一一直等到大年三十晚上,都没看见马兵回来。我就洗洗躺在床上看电视,算是守岁过年。
亲爱的,我在想你,你一定在想我。
新年快乐!
我爱你!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刷牙装扮,到楼下点菜送到房间,算是过年了。我拉开窗帘看见马兵的母亲顺着泥巴路急急忙忙往街去。我赶紧下楼跟在那个夫人身后。
大娘走进菜市场,那些熟悉的人见了她就打招呼:“马大娘,你儿子回来过年吗?”
马大娘叹口气说,“昨晚半夜到的家。”
“今年有喜事没有?”
“谁晓得。”
“没给你带儿媳妇回来?”
“带了一个。”
“还是去年那个不?”
“要是去年那个就好啰。”
“马大娘,你就知足吧。兵娃子还给你带个媳妇回来陪你过年,我家那个狗日的女朋友不带回来也就罢了,他也不回家过年,你说我生养他整啥子?”
“我宁愿他光杆一个。”
我转过身走出菜市场,来到马兵家对面那座废弃的烂尾楼上,马家看得清清楚楚。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打扮得跟当地妇女一样,看不出我是省市的人。
快到中午的时候马兵和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才下床,他们没有在家里吃饭,而是背着包,手牵手来到老字号钱嫂嫂饼店,跟城里白领一样一边喝咖啡,一边吃点心,四目不时放出耀眼的温柔。
看得店里的姑娘和小伙子热血沸腾,恨不得跑出去找个对象风风火火谈一回恋爱。
可是年近无期,只愿来年情亦然。
我把那女人细细打量了一番,细高跟鞋,雪白呢子裤,绵羊绲边长大衣,长头发,花围巾,乍看一像个大学生,猛看像个白领,走近一看满脸粉黛,原来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
我本来要进店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害怕自己化妆不够严谨,让马兵认出,那就麻烦了。所以我就只有远远地盯着他们看。
心里一直在想,别人都是提前回家,他为啥子要紧贴年根儿回来呢?还是半夜归来,他到底在躲啥子?
回到酒店我把每天看到的,想到的都一一记录下来,以作后事。
当地习俗:初一不出门,家人成话神,初二姑爷回娘门,初三亲朋好友走一走,来年你有我有大家有,初四求财拜庙门,祈祷念书的学业有成,种田的五谷丰登,外出打工的满载而归,老人健康长寿,初五至正月十五元宵节,家家户户打开院门,你来我往,相互串门,甚是热闹。
我依然每天早早起床洗漱,泡茶,坐在窗前盯着马兵出家门的那条泥巴路。从他回来算起,每天九十点起床,然后和那女人到钱嫂嫂饼店喝咖啡吃早点外,就没有见他们去过别的地方。
像马兵这样打工的年轻人回老家过年,那是非常活跃的,不是你到我家就是我到你家,相互约起打麻将,斗地主,吹壳子,热闹非常。
可是马兵和那女人足不出户,就连自家院子也少出,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像当年我跟你一样爱恋,没事就在床上过。
可是,他是有父母,爷爷,奶奶的人。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冯玉耳说,“你每次到我家不是也当着爸爸妈妈,奶奶姥姥的面把我按在沙发上吗?你顾忌过我的感受和他们的感受吗?”
“你们家不一样。”
“我爸妈奶奶姥就不是人了?”
“你们家楼上楼下八层,我们在五楼,你父母奶奶姥姥在一楼,隔空万里不碍事的。”
“吕素素日记里写到马兵家那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一座两面二层小楼。住着六七口人怎么摆得开?”
“不说这个好不?”林正义急红了眼,“只讲吕素素的事,怎么又说到你们身上了?说到你们自己就要吵嘴,还要打起来,没那度量说就别往自己身上想。玉耳,你住嘴,欢欢,你继续---。”
人家过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而他们家过个年居然没有亲戚走动,这让吕素素很是吃惊。
好不易等到年初八这天早晨,我早早地就起梳洗,吃过早餐下楼来到那座烂尾楼上,近距离观看那马兵在家里整啥子。
却听见烂尾楼上有人在说话,我赶紧隐蔽起来,只听女人声,“说好了地跟你回家过年,出租八天,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你要送我回去。”
“可以过了元宵节吗?”
“不行!”女人说,“我也有父母,我还有两个孩子,我要是不回去孩子爹你是认得的。”
“大家都没出门打工我出门不好吧?”
“那我不管。”
“帮帮忙好不?”
“我帮你谁帮我?再说这次跟你出来,你干的什么事?天天把人家关在屋子里过年如过关---,你要给我营养费,——多补钱。”
“你说要加多少钱?”
“租金每天三千。”
“三千六,十八出门可行?”
那女人犹豫了一下说,“你这个死鬼坏是坏得让人吃不消。我家那口子的身体要是有你一半好,老娘还跟你出来鬼混?”
马兵牵起那女人的手走到烂尾楼最烂的一个黑角落里--。我不敢看,悄悄退出来回到酒店。
亲爱的,新年好。
素素在你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