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都不卑不亢地率先开口。
何丰这管事倒是态度和善,没有什么变态性格,笑呵呵地点头:“白天事务繁多,倒是还没来得及恭喜陈道友突破,莫怪莫怪。”
虽然整体和善带笑,但这口吻其实却有些疏远。
陈都对此并不诧异,因为这何丰面对纸坊的雇工都是这种姿态,突出一个主雇之间的距离感。
“只是小小突破,实在不足挂齿,倒是没想到闹得还挺大,如果给造纸的事情造成什么耽搁,这就很过意不去了。”
“没有的事,无需多虑,倒不如说,基本上只要有人突破,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影响,尤其是炼气三层突破到炼气四层,那时候才是热闹场面,个个都会围着道贺请教,当然,不能提借灵石之类的事情。”
何丰这么说着,算是给这事定论。
陈都眼神暗动。
刚刚伙房里面的事情,应该就在这位的耳目之下,是自己没有年轻气盛,没有得理不饶人地把事情扩大化,让氛围激烈紧张化,这位才会显得如此和气。
乍一看的话,像是平日里面没有存在感,恶意纵容孙梓那边的有意针对,等到事情有变化了,立刻又开始冒出来显存在感,想要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很是做事不公道,十足的双重标准。
但在实际上却没有那么多七拐八绕。
何家之前之所以没有存在感,是因为孙梓就真的只是个孙子乐子,事情其实是搞不大的,就算他先一步突破到炼气二层,只要这边稍微出个人远远瞟一眼,情况就平复了。
而似这般雇工间的小矛盾,可不是只有这两个有,事实上还有更多,何家不能事事都插手,只会在必要时刻在旁看着盯着。
毕竟他们只是雇工而已,又不是什么家里奴仆,说到底彼此是一种合作的关系,所以只要不闹大不真的打起来,基本上何家都不会管,平日里都是让内部自己去解决。
所以现在的存在感变得明显,自然是因为陈都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会让事态恶化扩大化。
换言之,对何丰这边来说,事先也有些没想到,陈都的影响力竟然会如此出乎意料的大!
这亦是不可避免的情况,家族修士虽然也算散修,但很明显不是什么最底层,就算进入不了宗门道廷,也有另一条奋斗向上的路。
所以,他们不管是心境还是性情,都难以与最底层们真正共鸣,甚至于眼界认知都不一样,故而才错判了雇工们对陈都修为变化的在意程度。
不过,不管是前者缘由还是后者原因,其实归根结底,还是造纸工坊能不能正常运作的问题。
只要能,那就不是大事。
当然,何家这边到底还是高于行业水准线的,所以何丰专门等在这边并不是来显存在感,好似敲打人,而是真的有实事来找陈都。
“简单地说,陈道友可否想要换个工位?”
“哦?还望指教。”
“指教不敢,就是现在道友可以换到下品符纸生产的其他环节上,像是椿捣跟揭裁,现在都需要补充人手,而薪石待遇方面,椿捣工的基础是月八块,揭裁工的基础是月七块。”
肉眼可见的,前者要更辛累许多,因为多劳多得。
陈都听到这两个空缺,微微皱眉,显然不太满意。
因为它们都没有什么偷懒画符的空当,并不符合他的根本利益。
见状,何丰又道:“除此之外,也可以选择半平调到中品符纸的切麻环节,那边近来也需要补充人手,当然,陈道友如果都不愿意,依旧可以再留在原工位上。”
之所以后面接上这句话,是有原因的。
何家的这处符纸制造工坊,其中有着三条生产线,规模不一,一阶下品的最大,一阶上品的最小。
不是极品符纸造不出,而是不能放在这边造,容易招惹来是非,甚至于上品符纸的生产,都只是在此做到一半,后续会转移到城里的何家族地,在那边进行小作坊式的再加工。
为什么会这样子?
一来自然是价值太高,放在城外不安全。
二来则是因为制造难度太高,需要能工巧匠出手才行。
简单地对比,就是陈都现在面临的选项。
换位切麻。
看似只是换个位置,依旧是最普通的切砍灵麻,但一阶中品的灵麻可比下品的强韧数倍不止,就算是同样有配备对等法器,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需要更加高的技巧,法力的消耗自然是不会少,辛劳的程度也肯定会明显上增……
“月薪石十块。”
“好,我过去!”
陈都没有搞什么特别,一听到这个涨薪幅度,立刻就如同普通雇工一样,哪怕可能会变得很辛苦,也愿意换工位试试。
何况最关键的,现在留在原位,因为不太好磨洋工,变得比较惹眼,这偷开小差的次数明显下降,而换个更辛苦的同种工位,显然又能搞此前三年里的日常操作!
如此一来,岂有不换之理?
何丰不知道这边的小算盘,没有什么疑虑,微微颔首:“既然这样,那就换过去先试试。”
要是不能胜任,自然只能回调。
接着,他再与陈都客套两句,便显得匆匆告辞离开,颇为繁忙的样子。
而过来吃饭以及吃完饭离开的其他雇工,看到这边的这一幕,都不由露出羡慕感慨的色彩,尤其是切麻小工这些最低级工种。
涨薪啊!
多么美妙的词语!
看来我也要更加努力了!
当介意忧虑安稳平复,陈都俨然完全变成一个奋斗的榜样。
“人啊,真是复杂……”
瞥到这一幕,陈都也是不由有些感慨。
悟性的灵光闪烁,对那人字敕纹又有些许刻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