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狼食月,百无禁忌。
天空彻底黯淡下来,所有的月光都被贪狼口中的深渊吞噬,化作无穷无尽的涟漪在琉璃甲胄的表层波动;
最后涟漪淌落在地面,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外界攻势吸收的同时又禁锢一切事物。
“去死吧!”
贪狼口中的深渊升腾,化作黑洞高悬在天,但它的倒影,经过地面涟漪的层层渲染,竟变成了一座幽蓝色月轮。
“假月”是伪装的深渊,会将一切吞噬。
云涯与清虚没有了任何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地面的涟漪禁锢,随着微波缓慢滑向那道令人绝望的幽月。
“该将一切归寂。”
看到两个人类即将没入深渊,琉璃贪狼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看到了在不久的将来,自己的仇人也被以相同的方式“拖死”。
“拿走。”
云涯看着身前女子,唯一可以活动的瞳孔疯狂颤动,表达出这样的意思。
清虚的眼睛与身前男子目光相接,平淡中透露着无奈,她虽然天资绝世,但面对境界高于自己的上古异种也无能为力,无法触碰到油纸伞。
幽蓝色的月光缓慢流转,终于将死寂笼罩在二人头顶,他们的身体触及了月影,顷刻便被拽进深渊。
对于现在两人来说,过往的一切变作图画,未来的希冀化作泡影。
蓦地,清虚看向云涯的眼睛变得无比清透,笑容在月光上绽放,她忽然变成了真正的仙子,眼底没有对世俗的渴望,心底没有对生死的悲悯。
这一眼让少年颤动的瞳孔也安稳下来,即便他的下腿已经没入深渊,与神经彻底断了联系。
只有在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精神才能到达至高的纯粹。
云涯的心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坦然,那不是恐惧到极致的无感,而是一种勇敢,可以在过去的污泥上行走,也能够穿梭于未来的迷雾。
即便雾霭中亮起死亡的灯塔,他的内心也没有丝毫波澜,迈向灯塔的过程是一种须臾却又永恒的旅途。
咔嚓~
一道清脆的响声出现,落在云涯耳畔,一切物质的运动遇到了阻碍,时间因此停止。
少年腰间的玉蝉破碎,一股熟悉的感觉在他的周身缭绕,一座大鼎横空,散发着悠远的气息,半空中的黑暗被彻底埋葬,晶莹的月光被再度引来。
“爷爷才离开多久,就遇到危险了。”
略带调侃的嗓音出现,其中满是慈爱,云涯刚攀至山巅的心境立刻破碎,难过和委屈涌上心头,他呜咽着寻找,泪花在半空中破碎。
“男子汉哭什么。”
一面干瘦却有力的手掌出现,将半个身子都陷进深渊的少年拉起,老人佝偻着脊背,细细端详着最疼爱的孩子。
这一刻,即便是神明的目光也充满眷恋。
“爷爷。”
云涯彻底绷不住了,无尽的思念爆发,他像个孩子般哭喊,要投进老人的怀抱。
但他的肉身却直接穿了过去,跌倒在地面。
神明可以降下恩赐,凡人却无法亵渎神明。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轻拍少年的脊背,说话间他望了眼亘在天空的大鼎,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你要知道,爷爷是你的亲人,不该,也不愿成为你的枷锁。”
古沙一点点看着少年的过往,一个平日懒散,连乡间野狗都怕的孩子,却在不到百日的时间独自踏入修行,闯进饿狼谷,今天竟还主动与流沙境的妖兽博弈。
这孙子咋就不把自己命当回事呢!
“报仇不是你生命的意义,它也不该是一个人前进的动力,古沙的孙子有自己的名字,他的世界应该全部由自己主导……”
老人突然哽咽,看着在自己身下哭泣的年轻人,他还有许多话想说,却发现自己时间真的不够了。
一声叹息响起,古沙缓缓起身,望着天地间的一切,轻吟道:“一个人漂泊天涯,还是要开心些才好。”
话落,老人的魂魄肉眼可见变得淡薄,数以千万的晶莹沙砾在月光下显化、飘零、消弭。
夜空中的大鼎呜咽,发出轻颤,打出一道又一道涟漪。
九天的明月变得无比暗沉,九苍的山脉开始坍塌,璀璨的贪狼在这一刻消磨,天地间的万物都要被葬下……
轰——
苍穹开始震荡,亿万星辰明灭不定,繁奥的经文自鼎口淌落,化作神纹仙乐、道图真印,它们汇成一条大河,聚成一座山峰,裹挟着无穷的力量,注进少年身躯,将他新生的源地开拓。
云涯的心神陷入了沉寂,进入了空灵,只为将无上的宝典消化,《葬神经》在他的躯壳间缓慢流淌。
……
咚——
许久,天地间的一切消弭,化作齑粉,天空上的“葬神鼎”再次发出颤音,而后化作一抹流光,携着无穷的馈赠,落入少年熟悉却又陌生的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