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君闪身上前,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瞪眼道:“去哪儿啊?”
那玄衣华丽的冥主娘娘深吸一口气,颇为无奈,“你又来干嘛?”
“找鬼!”冬君十分没好气,“难不成来你这地府找情郎啊?”
对于这个小冤家,方妴是又爱又恨,拿她丝毫没有一点办法。
拍开她的手,方妴理了理衣衫,“你又搞什么幺蛾子?最近天上乱成一锅粥了,你不在上边听调,跑我这来干什么?”
冬君收了手,有些不自然的问道:“因为万方镜的事?”
方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讥笑一声,“万方镜那算什么事?我告诉你,这回可是天大的事儿!”
“别卖关子了,快说!”冬君不耐烦道。
方妴看了四周一眼,确认四下无人,才在她耳边低声开口,“听说帝昼劫数到了,如今下凡历劫,这消息不知道被谁捅出去,眼下妖魔两域都虎视眈眈,想在凡间灭掉他呢。”
冬君闻言大喜,摩拳擦掌,眼睛里发出一道跃跃欲试的精光,“真的?你能找到他在哪里,投生为何人吗?”
她想杀帝昼很久了。
猩红指甲的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方妴冷笑连连,“你敢去一个试试,老娘一定把你的腿打断,和地魁拴在一起。”
地魁是地府的凶兽,体型庞大堪比泰山,以恶魂为食,其凶恶程度在洪荒九州数一数二。
冬君咽了咽口水,讪讪道:“我就说说。”
“旁的事随你小打小闹就罢了,可你要是还想杀帝昼给吕叁报仇,我劝你想都不要想!”
方妴猜着她心里想什么,便毫不留情的骂道:“一百个你也不够帝昼揉捏的,也不知道是脑子太小还是胆子太大,瞧着机灵,却是个蠢石头,下辈子不如投胎做只野猪算了,别生什么灵智,平白祸害苍生!”
冬君被她骂得耳根发热,灰溜溜的低下头,嘟囔道:“我何尝不知我杀不了帝昼,可若想都不能想,说都不能说,岂不憋屈死个人了。”
她若能杀了他,早杀一百次一千次,何苦等到现在。
方妴琥珀般浅色的眼眸看着面前的人,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水,平静又怜悯,终是有些不忍的开口。
“别再执着啦,假如当初死的是你,他定然不会像你一样苦寻千年。”
冬君垂下眼眸,抿紧唇,如是的点着头,“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依旧失败,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做我的神仙,再不妄想了。”
方妴美目翻了个白眼,恨铁不成钢,扭着水蛇腰走进殿室。过了片刻,她又叉着腰走出来,大声问道:“你要找的鬼找到了没有?”
冬君朝她拱拱手,叹气道:“应是找不着了。”
就在她从冥府空手而归时,藏在冰川之下的万方镜忽然爆发出一阵冲天白光,又从北苍山离去消失不见。
她拎了一壶酒,躺在北苍最高的一座雪山顶上仰望星辰,满满灌上一口烈酒,只觉得从嗓子眼辣到胃里,滚烫的,却无法暖热她的身躯。
离开北苍山后,吕叁享受了几十年的人间珍馐百味,从此便养刁了嘴,对餐食很是挑剔。可他偏爱这入口浓烈滚烫的烧刀子,就算酒仙做的百年佳酿也入不了他的眼。
这么粗制滥造的酒,有什么可喝的呢?
冬君想不通,诚如方妴所言,她是一块顽石。
只是一块顽石。
像这一口烧刀子,吕叁曾经有很多浓烈的感情,爱恨嗔痴藏在那小小的心脏,澎湃着,跳动着。
他曾经憎恨过水神一族,一言不合就与水神少主娄啸打斗了三天三夜,把蓬莱的群岛打沉了几个。
他曾经迷恋过人间的花魁朝卿卿,将宝剑卖了换钱,一夜掷千金,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他曾经被天上的十八星君嘲讽身世,那时他不过五百年的法力,拼了命也要把他们按在地上扇嘴巴。
他的爱恨都那样疯狂。
吕叁是个极为乖张肆意的人,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他。
冬君便在旁边,瞧着他,跟着他。
那时她不明白他的口中的咒骂,也不懂他冰冷的泪。
而今的冬君,尝尽千年的寂寞孤独,终于琢磨出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