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李维,满脸兴奋地拿着小罐子走了。
“如果是米雅来处理这个伤口,她应该会选择缝合,这样预后效果好得多,还不会留下疤痕……”
想到这里,李维往米雅的住处走去,没想到此时这里却聚集了很多人。
“怎么了?”李维好奇的朝外围看热闹的人们问道。
一看到李维,周围的人立刻说道:“祭司大人,有人砍树的时候被树砸到了,就抬到了米雅大人这里。”
李维立刻挤进去,发现米雅正招呼着人过来帮忙,而芙蕾雅则抱着个罐子跑了过来。
“米雅大人,我带来了。”
李维本想上去帮忙,但没想到米雅似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平放患者,注意伤侧!芙蕾雅,消毒!”
芙蕾雅抬起罐子,清澈的液体流入碗中。米雅则双手戴着皮手套,将液体淋在了伤口处。
“那是什么东西?”李维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芙蕾雅回答道:“是高浓度蒸馏乙醇,祭司大人,有问题吗?”
高浓度酒精?她们从哪搞来的?他上次蒸馏水果和草籽只得到了微量的中度酒精。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腿部开放性多发骨折,出血不大,李维祭司,你要做吗?”
李维怔了一下。
回想起来,米雅学习外科,似乎只有月余吧?
“难道你可以做吗?”
米雅认真的点了点头:“可以。”
然后她拿出一条皮带卷,在面前铺开,上面有各式各样的钢针、剪刀、夹子和黑曜石手术刀。
李维确实看过她在啮兽身上演示过手术,自己也用钦族人的身体为她展示过各种解剖结构,但从来没让她在真人的身上下过刀子。
虽然对米雅的技术颇有信心,但他原本计划从阑尾手术之类的先开始。
第一次手术就这种难度,多少让他有些忐忑。
只见米雅让人将患者的四肢和腰部都绑在了工作台上,然后将受伤的大腿垫起,用有弹性的皮条用力扎住了大腿根处。
木质工作台的下方带有四个轮子,看起来可以移动。
“备皮。”米雅用去毛刀将伤口附近的毛发全部刮除,然后用酒精多次擦洗消毒。
“器械消毒。”
米雅行云流水的完成了术前准备。
而此时,一位李维从没见过的雌性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米雅大人,房间消毒完毕。”
米雅点点头,将工作台推入消毒好的手术室内。、
称为“手术室”着实有些勉强,这里既没有充足的照明,也没有完善的消毒措施,更也没有层流净化系统。
但经过李维反复实验,发现智兽伤口感染的几率比人类小得多。
这点令他十分奇怪,因为在演化学说中,免疫系统与它所接触的环境病原体是同步进化的。
若是一个人出现这种异常,还能解释为此人免疫系统比较强。
但所有智兽的抵抗能力都异乎寻常的强,就代表着两者在演化上出现过严重的脱节。
而这也是“生物设计学说”的假定证据之一,它的支持者认为这样的生物应当并非演化而是人为设计出的……
扔掉脑子里暂时没有答案的想法,李维则挡在门口,阻止了任何想要进入手术室参观的外人。
而由于他没有全身消毒,因此自己也不能随便进入。
而此时的米雅却没有李维那么紧张。
他拿着钢制手术刀切开皮肤,对助手命令道:“止血钳。”
手下的雌性立刻将一种奇怪的钢夹递了上去。
“术野不清晰!都是血。”
助手立刻拿出一摞消毒后的干鸟绒,将血液吸走。
米雅挑起断裂的骨头,拿出钢钉,将薄薄的钢片钉在碎裂骨头的两端。
“缝合,三角针。”
一处修复完毕,米雅又切开了另一处……
周围的人在门外透过门帘的缝隙偷看着屋内的一切。
他们不知道那个叫米雅的雌性在做什么,只以为是某种恐怖的献祭活动。
但碍于祭司大人站在前面,众人也不敢说些什么。
李维站在门边看着米雅的缝合,频频点头。
皮肤和软组织的对合十分精确,伤口边缘对齐,创面边缘无翘曲。
无法想象米雅在背后用动物练习了多少次。
米雅擦了擦头上的汗:“还在消毒有效期内。”
李维鼓起了掌:“精妙的手术,出色的把控,干得不错,米雅。”
米雅深深的向李维一鞠躬。
但最后她就面带愁绪的说道:“但消毒并不充分,条件不够,根据您给我留下的资料,我认为这样的开放性创伤术后感染的风险很大。”
李维点了点头:“因为我给你的资料是根据我们种族为样本。根据我判断,你们的免疫功能比我们要强的多,所以理论成功率应该高出不少。不过你确实忽略了一个步骤——应该在此之前先给病人皮试,因为不确定他会不会对你用的抗生素过敏。”
米雅点了点头:“我考虑过这点。所以我学习了你的方式,趁着登记新成员的机会,给全部落做了皮试,其中有五人对橙霉素过敏,有二十人对丝霉素过敏,七人对淤霉素过敏,但好在没有人对三种全部过敏。”
“丝霉素和淤霉素是什么东西?”李维从脑子里搜刮了一圈,不记得自己有做过这种东西。
“您在钦族的那段时间,芙蕾雅学完了您给他的泥板,来问我找些事做,我就把培养橙霉的资料和工作给了她。”
芙蕾雅听到祭司谈到他,忙从拿来的各种瓶瓶罐罐挑出两罐:“我尝试发酵高浓度酒的时候发现草籽里的丝状霉可以使发酵失败,于是将丝霉提纯做了药敏测试,发现它果然有杀菌效果,然后用野兔和啮兽做了动物临床,没有发现副作用。”
“以同样的方法,我开始尝试周围的各种物品上的菌群,最后发现河边的淤泥能够抑制细菌生长,从中提纯了淤霉,制取了淤霉素。”
李维没想到他出去一段时间,部落里已经打通了抗生素联合治疗的大门。
“那酒精是怎么回事?你用什么制取的高浓度酒精?”
芙蕾雅解释道:“我看泥板上有记录祭司大人曾经试过草籽酿酒,但是效果不好,并归因于草籽的淀粉含量太低。”
李维点了点头,他觉得这没什么问题。
“您不觉得这样归因太草率了吗?完全不符合科学精神。”
“啊?”李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一个石器时代的土著批判没有……科学精神?
“我重新试验了您的发酵方式,但在碾碎草籽前,我先把它们打湿,使其发芽,得到的乙醇量果然多了许多。”
芙蕾雅从腰间拿出几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纸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所以我推测,现阶段限制乙醇产率的原因并非淀粉含量,而是淀粉的利用率。经过我的实验,种子发芽时可能产生了某种能够分解淀粉的物质,从而促进发酵。”
“淀粉酶。”李维脱口而出。
草籽的淀粉含量本就很低,因此李维得出一个“淀粉太少,不能酿酒”的结论算得上有理有据。
而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他也就没有进一步深想会不会其他的影响因素。
这是一个易犯的失误,但确实是一个失误。
但事实是淀粉量低并非唯一原因,甚至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草籽未经处理。
这导致发酵缓慢且不充分,杂菌生长,甚至发酵失败。
而芙蕾雅想到了淀粉的多聚体特性,利用发芽时激活的淀粉酶将淀粉拆解,大大提高了发酵效率和出酒率。
她独立发现了酿造业的一道重要工序——淀粉糖化。
接下来,就算自己不说,她估计也会摸索出如何用水和温度模仿发芽过程,从而越过催芽步骤,人工完成糖化,进一步加速酒精生产。
“真是败给你们了。”李维叹了口气。
但作为大祭司,他还是要在众人面前适当展现一下自己的学识,以免被自己的学生比下去:“不过,淀粉酶并非因为发芽而产生,而是因为发芽而被激活。它们一直以低活性被储存在胚乳或胚胎中,因此发芽并不是必须的过程。”
听了李维的话,芙蕾雅若有所思,她先是喃喃两句,在纸上写写划划,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扔下所有人,风一样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