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钢材放到炉子中加热,注意观察,别让它融掉了!先锤把钢材锤成条形,再用凿子切割,整理好作为刀尖的尖部。”
扎哈尔蹲在火炉前紧盯着逐渐变红的钢块,感觉自己脸上的毛都要被烧着了。
“用钳子夹起柄处,横竖两方向反复捶打,拉长刀柄。”
“施力要均匀!”
“注意落锤力度和方向!锤头和钢材保持垂直!”
扎哈尔手里奋力挥舞着近十斤的重锤,脑子还得抽空记住李维无穷无尽的要求。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自己只是来招呼人吃饭,却落了一个如此累人的活计。
他抬头看了眼早已升起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回去。
“刀筋歪了!专心!下锤记得均匀用力……停!停!”
扎哈尔停下动作,扔下手中的锤子,用胳膊一抹脸上如雨的汗水,嘴里半伸着舌头喘着粗气:“又怎么了?”
李维拿过一块沾水软化的泥板,塑成一块刀胚的样子,然后手握一块石头直直的敲击泥刀胚的刀刃处,刀刃随之被砸扁。
“敲刃这个步骤的目的是让刀刃处材料更薄,但不是任何使其变薄的手法都是正确的,例如这种简单的砸扁,就是错误的。”
扎哈尔看着李维手里拿的泥板,又看看自己累死累活砸了一晚上的铁块:这两个东西根本不是一个硬度,李维祭司站着说话不腰疼!
李维继续手起石落,在敲击的同时略微向外拉扯,一部分泥被这怪异的力道打散:“不能向外牵拉材料,这会降低成品刀刃处的硬度。下锤时,锤面和铁砧之间呈一定角度,将多余的材料压进刀身。”
扎哈尔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桶水,拿起锤子准备继续,而就在这时,米雅从一旁走了过来。
“扎哈尔,那么晚了你在干什么?祭司大人怎么也在这里?”
扎哈尔看到米雅,顿时两眼冒光,可没当他说什么,李维就接上:“扎哈尔在忙,有什么事吗?”
扎哈尔立刻抢着说:“祭司大人,让米雅晚上一个人多孤单,这事要么明天再——”
李维拽住了扎哈尔的手臂,朝米雅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扎哈尔今晚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米雅笑着点点头:“好的,祭司大人,那我就不等他了,晚安。”
“晚安。”
两人微笑着打完招呼,只有扎哈尔一脸颓然的傻站在原地。
李维则重新拿起泥板说道:“快点把刃敲好。钦族既然已经开始四分五裂,那我们再晚一点就吃不到肉只能喝汤了。”
扎哈尔一脸茫然,但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重新拿起锤子,用力地砸了起来。
但此时的扎哈尔根本想不到,他今晚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铛!铛!铛!”
李维发现扎哈尔挥动锤子时充分的利用了肩、臂、手腕和手掌的联动来抬起锤子,而不是将所有的压力倾倒在某一个关节处。
这使他能较为省力的抬起这十斤重的锤子,并缓解锤子落下时传入手臂的、带有破坏性的冲击力。
这一点上他比塔莫出色很多,这倒是个好消息。
这也代表扎哈尔可以这样连续工作一整晚而不怕肌肉和关节损伤。
几小时后,一把刀身近米长的直刀终于被扎哈尔从砧台上拿起。
“怎么样?”扎哈尔拿着刀在李维面前挥了挥,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这武器的强大之处。
亲手锻出这把武器的他知道这名叫“钢”的金属有多坚硬强韧,如果用做武器,大概只要轻松一戳就能将人贯穿。
但李维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
扎哈尔很疑惑:“怎么了?哪里不好吗?”
李维叹了口气。他的大部分判断都来自理论知识,在这个时代,没有仪器和数据的支持,他只能凭感觉来对知识进行实践。
而锻造又是一门极其依赖经验主义的技术,稍有不慎就会彻头彻尾的失败。
所以,面对这种容错性极低的工作,他也只能摸索。
他指向一旁的水槽,说道:“把刀扔进去。”
扎哈尔不知道李维在担忧什么,他只觉得自己从今天开始就会拥有一件强悍的武器。
滚烫的长直刀被扔入水中,发出呲呲的响声。
待水里没了动静,扎哈尔将刀拿了出来,刀刃在火把的微光下发出危险的光。
扎哈尔朝李维炫耀道:“怎么样?我做的这刀还不错吧?”
他话没说完,手中的刀就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突然炸开,碎成了一地铁片。
扎哈尔两眼圆睁,难以理解发生了什么。
李维立刻在泥板上将数据记录了下来。
水淬本来就十分困难,再加上打造的是一把长刀,刀内应力大,碎掉是很正常的。
但他们现在没有条件进行油淬,没有其他的热处理设备,也不能再缩短刀的长度。
人类所使用的普通刀具相对于土著人的体型来说太过短小。由于毛皮本身的厚度,有些小尺寸短刀插在他们身上跟挠痒痒差不多。
因此,至少要做出“长刀”这种对人来说大体量的兵器,才能有效对班鲁那样体型的敌人造成有效的致命伤。
李维朝愣在原地的扎哈尔提醒道:“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做下一把。”
此时,扎哈尔终于意识到这一夜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月亮升到半空时,扎哈尔做好了第二把刀。
“啪!”这一次,刀胚甚至没能坚持到出水,仅是和水一个照面,刀身和刀柄就立即分了家。
李维一边记录一边嘀咕着:“还是太长了,看来至少要缩短刀身到70厘米左右。”
月亮渐渐倾斜。
已经逐渐熟练的扎哈尔做好了第三把刀。
“啪!”
“下次尝试这样倾斜着慢慢入水。”李维谨慎地提出自己也不太确定的意见。
“啪!”
扎哈尔声称自己的两臂都快要脱臼了,要求休息一会。
李维给他的上身做了检查,发现没有损伤,单纯只是疲劳,于是同意他休息一会——但也只有一会。
“啪!”
第五把刀发出了一声脆响,这让扎哈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幸运的是,直到将刀从水中拿出来,刀身都没有碎裂,甚至在火把的光照下也没有看到一丝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