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子里上了年纪的老头，林一帆突然感觉到了一些身体深处传来的疼痛，好像有各种各样这个老头的经历，性格，或是其它什么很熟悉的东西，在渐渐和自己融合。
是记忆吗？又看不到具体的信息和描述，只有碎片化的经历。
是人格吗？自己也没有要变成老头的感觉，仍是那个十八岁的灵魂。
硬要说起来，有些像传统意义上的神交？
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那些任务里描述的事件，似是与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就是六十岁的自己无关。
六十岁的自己并没有去旅行，甚至没有去旅行的打算，也没有去老年大学学习，更不爱去公园和其他的老头聊历史。
就连去石竹山看妹妹，都只是‘下次再去吧’，只存在于无限期拖延的规划里。
卖了房子去乡下？哪有那么容易的离开住了一辈子的地方。
就像乡下的老人到了城里居住，有千般不适，反过来也是一样的。
老林曾经将乡下的爷爷接到城里住了几天，他还想着反正双双已经快读完初中，不需要这个学区房了。
要是老老林住得习惯，就把房子卖了，去买套大一些的，也好照顾老人。
但人的生命就像一棵树，一直不挪窝，就容易把根扎下，爷爷的根就在那一亩三分地里，和花生地瓜一起，埋在了里头。
若是随便挪窝，只会感觉到慌乱，不安，无处可去。
而老年的林一帆也是如此，不止是住的地方，那些根更是深深扎在了那些生活习惯里。
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了无牵挂，就代表自由？
不是，那是更沉重的枷锁。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林一帆第一次觉得，老人的皱纹，其实是树皮。
而树皮里的那个人，已经化在了树中。
老头做的唯一和系统模拟中描述所契合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守着白羽的墓，为她献上了粉色的桔梗。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有做。
是不是因为没有钱出去浪的关系？
也许自己是个小偷，偷了自己的养老金，这笔钱还是归属于老年的林一帆更加适合吧。
这么想着，林一帆的喉咙突然不由自己控制的发出声音，
“不，你比我更适合拥有这笔钱，我已经是一棵树，没有想法，没有冲动，我用不上那么多钱。”
这么说着，林一帆莫名的感觉，这像是一种爷爷对孙子的疼爱。
好家伙，不愧是我自己，连自己的便宜也要占。
‘孙子乖，我才是你爷爷！’林一帆想张嘴说出来，但好像不用那么麻烦，自己的意识就已经在和那个六十岁的自己交流了。
镜子里的老头扬起了嘴角，笑出了声，
“哈哈，你可真是，很懂气氛，总能把伤感变得幽默。”
老头扬起的嘴角，似乎那些皱纹也不再那么死气沉沉，如春天新发的枝干，好似就要萌发新芽。
随着老树回春，
任何周围的一切都渐渐模糊，渐渐消失，镜头又回到了那个墓地，愣愣的看着白羽的墓碑。
那个占我便宜的老登呢？
可恶啊，我跟你怎么说也是平辈，占着年纪大，就想当我爷爷，踏马的。
但眼前居然多了一个跟表一样的东西，可以看时间。
23：59：54
又等了几秒，咔的一声脆响，十二点了。
刚好到了昨天每日任务的结算时间。
【系统任务，写一篇故事，超额完成】
【奖励比鲁迅差一点的语文水平】
然后文字散去，还是那秋风清扫着的墓园，是那墓碑上白羽清晰可见的投影照片。
天空中仍然是来往不停的浮空车，不同的是今天有几颗光亮的星星快速的从天空中擦过，还留下了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