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柏行看着路时安胡闹的样子,总觉得莫名的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就好像他以前跟老太婆一起陪那不听话的儿子一样的感觉。
只不过,老太婆走的早,儿子也走得早,独独留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守着这莫大的家业,还要害怕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伙们。
“小路,下午别走了,陪我一起吃顿饭可好?”
“可以。”
路时安心情很好,这个园子挺大的,他还没见过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以往来到陆宅的哪一个不是谨小慎微,只有路时安不太一样,他好像一点儿也不惧怕这个宅子的风水,也是好像根本就不知道陆柏行的身份一样,只是将他当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稍微有那么一点儿……好吧,很多钱的小老头。
陆宅是建立在一片极其背阴的地界,从周围那些张牙舞爪,看起来高耸入云天的古树就能看出来。
一般人来到这里,第一感觉就是遍体生寒,心里总是惴惴不安,但路时安却真是实实在在的不一样,他走进陆宅犹如出入无人之境。
宅子里大部分的佣人见到外人过来,都会下意识的回避,他们走路的速度都特别快,低着头,哪里也不乱瞟,只是他们的面上都苍白的很,像是病入膏肓的人。
不过,在陆柏行这个园子的里的佣人却不一样,他们都面色红润,身体健康,路时安甚至看到一个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把扛起一个种满了荷花大水缸,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陆柏行刚才被佣人喊走了,说是前厅有人来拜访。
这里属于陆柏行的私人宅子区域,其他人未经同意不允许进入。
前厅属于会客区,路时安不知道为什么陆柏行找自己不在会客区接待,而是在自己的私宅这里。
不多时,陆柏行过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路时安正拿着一把陆与给他的鱼食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坐在湖边上,给里面胖成球的大红锦鲤喂食儿。
那些锦鲤丝毫不怕人,争先恐后,不停的往前挤,路时安抓了一大把,直接塞进了一个锦鲤的嘴巴里。
那个锦鲤才心满意足的不往前挤了。
“小路啊,我带了个年龄相当的玩伴儿陪你,这样你下午就不无聊了。”陆柏行一边摩挲着下巴,一边朝着路时安走了过来,他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根龙头手杖,步履缓慢稳健,说话的时候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跟刚才与路时安嬉笑打闹时,判若两人。
“啥玩伴儿?”
我这么大人了,还要陪玩儿?
我自己一个人玩儿也很开心。
“时安,你怎么在这里?”
陆柏行身后的人缓缓走了出来,他一看到路时安面上就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简祺姝?”
路时安将手中最后一把鱼食儿一股脑儿的扔到了荷花湖里,里面的锦鲤宛若鲤鱼跃龙门一般,争先恐后的想要挤到最前排大快朵颐,翻起来的浪花一朵接着一朵,水中涟漪在阳光照射下,泛着莹莹光辉。
路时安就是在这个时候回过头的:“你就是陆老先生接待的客人啊。”
“我哪能是陆爷爷的客人?我是来探望一下陆爷爷,看看他身体恢复的如何。时安,陆爷爷说让我陪一位小友一起,原来这位小友是你啊。”
简祺姝意外的话多。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路时安了。
自从安家倒台之后,路时安很长时间都在学校里面,也没有去过莫蒂画廊。
简祺姝隔三差五就去莫蒂画廊,想要与路时安来个偶遇都不太行。
有几次,他去路时安学校找他,在宿舍楼下等了良久也不见他人在哪里。
这次他被父亲喊来探望陆柏行,起初他是拒绝的,本来想今天下午再去一次帝都大学,谁知道他父亲严肃警告他必须去探望陆柏行,这才真正意义上的遇见了路时安。
安家倒台了,路时安这段日子看起来竟然还胖了一些,脸上有些肉感,身上穿着简单的米白色连帽卫衣,一条工装裤,看起来都格外的清新阳光。
似乎是受不了简祺姝那样直白赤裸略带灼热的目光,路时安连忙站起身,走到陆柏行的身边,他对着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看的简祺姝,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无关的话。:“挺好的。”
陆与在陆柏行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话,陆柏行的面色一变,步态有些不稳,也有些激动:“真的?”
陆续点点头:“千真万确。”
“原来你们两个认识?那太好了,你们两个先聊一会儿,我去处理一些事情,一会儿就过来。”
“陆爷爷,有事儿您先忙。”
“陆老先生您忙。”
看着陆柏行急匆匆想要离开的样子,简祺姝赶紧应声,路时安也随之开口,
陆柏行与陆与一前一后的离开,园子里只剩下简祺姝与路时安两个人。
简祺姝往路时安的身侧走了走:“我爷爷与陆爷爷是故交,我们两家关系密切,他如今子嗣单薄,父亲嘱咐我经常来探望他。”
“我今天来没看到陆老先生的孩子们,他们很忙吗?”
“……”简祺姝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怎么了?不能说吗?”
路时安看简祺姝闭嘴了,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太好,打算结束:“我还是不问这么私人的问题了。”
“不是。”简祺姝摇摇头:“陆家的事情在上流社会算是公开的,但是没有人会像你这样直接询问,因为他们都挺忌惮陆家的,生怕招惹了陆家人不开心。”
招惹陆家的人,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在公共场合,从来都不会有不识趣儿的人讨论起陆家的事情。
因为陆家就像是一个魔咒,招惹了,家族里就会有一系列的怪事缠身。
“是吗?我不太清楚。”
路时安也是今日第一次登门,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另外,他看陆柏行人看起来挺不错的,能开玩笑,也挺好说话的。
自己都爬人树头上站着,都没被说教,他觉得简祺姝可能有些太大惊小怪了。
不过,每个人都有禁忌的地方,路时安也不会不识趣儿的说简祺姝想的太多了,毕竟他们两个的本质也不太一样。
于是路时安询问:“你上次说得那个受伤的长辈,不会就是陆老先生吧?”
“对。”简祺姝点点头。
“那你知道那天我背上车的那个人是谁吗?”
“谁?”
“就是他啊!”
路时安觉得有些无语,那天他们都太着急了,陆柏行的脸上尽是污渍与血迹,他们两个只顾着救人,简祺姝的注意力都在路时安身上,所以他压根没有发现身侧奄奄一息的那个老人就是陆柏行。
“那天陆老先生被推进手术室,第一时间就被家里人知晓了,紧急抢救后陆老先生直接转了院。所以,当时你被喊走,大概就是因为陆老先生已经被转移,你父亲得到了消息。”
“难怪。”
简祺姝恍然大悟。
怪不得那天他着急赶回去,他父亲却说暂时不要去,因为陆柏行还在抢救当中,一直到深夜,陆柏行被推了出来,他们了解完情况之后,才离开。
“你也算是陆老先生半个救命恩人了。”
路时安揶揄道。
“哪里……”简祺姝认真的看着路时安:“如果哪天不是你,或许我不会让别人上车的。”
“好吧,看来我的面子还挺大的。”
“嗯。”
简祺姝以往的话都挺少的,大概是好不容易看到路时安一次,大有一种想要把堆积起来的那些话都说给他听。
他说自己去画展,听到有人评价他的画,却都不如路时安点评的在点子上。
他说自己去了帝都大学,好几次,都没有遇见他。
他说自己又创作了一幅画,是以一个男生为缪斯画的……
路时安认真的听着。
所有人都说David是一个很高冷疯狂的画家,他像是一个偏执狂,画的画不完美就会被他无情撕掉,哪怕那幅画只剩下一笔就能完成。
可是,路时安却并不觉得,毕竟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天平,最稳定的就是一半疯狂,一半理智。
不做画时的简祺姝就是一个正常人,他没有了固执己见的偏执,也没有被人侮辱之后那种极端的疯狂,更没有毫无灵感共鸣时对别人的轻蔑。
有的只是,普通人的喜怒哀乐。
“话说回来,我还给你发过几次消息,但是你一次都没有回我。”简祺姝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语气有些落寞与哀伤。
路时安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连忙道歉:“哎呀,不好意思啊,我中间换了一次手机号,之前的联系人都没有了。你给我发了也看不见,真是不好意思。”
“是这样吗?你不是不想理我?”
“为什么我会不想理你?”
路时安有些失笑:“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那你能重新把我添加回来吗?”
“可以啊……”
多条朋友多条路嘛。
路时安之前因为忙着安家的事情,就把这茬给忘记了。
导入联系人只能导入一部分,有很多都不见了。
所以,简祺姝给他发消息,真不是他故意不接收,是他真的没看到。
这么一说开,路时安倒是有些心虚,也不知道简祺姝给他发了一些什么话。
“我想约着你一起去采风,怕你没时间,发了好几次,你一条也没回过我,我还以为我被拉黑了。”
“抱歉,真抱歉。”
路时安双手合十,做抱歉状。
“没事,这都过去了。再说,你不是又加回了我吗?”
简祺姝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晚上简祺姝留了下来,他当做陪客,一同陪着路时安吃饭。
陆柏行不知道是处理什么事情,他回来时也急匆匆的,额头上还满是汗水。
一点儿也不见得,大家长的沉着稳重。
“陆爷爷,您回来了。”
简祺姝非常懂礼节的站了起来,路时安感觉自己这么坐着不合适,刚打算站起来,陆柏行就连忙挥手:“快坐下,快坐下,不用站着。小路,别起来了。”
“好的,谢谢陆爷爷。”
“谢谢,陆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