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玄黄不单比照《易经》所言天地宇宙等各类意象,制成二十四枚各型各色、各不相同的咸口点心;还根据二十四节气,做出每种节气应季食材、对应颜色的甜口点心又二十四枚,组合在一块,就是整整四十八枚完全不重样的点心。
其造价过于高昂,且某些食材,要浪费甚至好几年的人力,只为专程取原料做成其中一道点心的一小部分。
所以就连显赫的世家,也鲜少有平白无故做出来配茶水的。
宫中做这道点心时,只会赏赐给立下汗马功劳的能臣武将,以彰显天子圣恩。
与其说吃的是点心,倒不是说吃的是无上的荣耀。
霍晚绛虽大病一场,但五岁前的记忆还是有的,她此生只吃过一回,就是在霍老将军尚在人世时。
多年过去,她始终忘不了那个味道,天地玄黄,不亏为世间珍馐美食之首。
而眼下,这道象征大富大贵之流才堪堪受得起的点心,就这么被薛逸大喇喇地拿油纸包着。
她没有多去想,反倒盯着薛逸不太正常的身躯。
薛逸把点心放在案上,随后捂紧臀部,扭扭捏捏贴墙而立:
“嘶——不用担心我,不过是一点小伤。这道天地玄黄,可还入得了你的眼?你明日就要远走岭南,我专程带来给你饯行的,趁热吃。”
这般珍贵的吃食,她怎么敢瞧不上?
但她还是默默看着薛逸,不肯受他的好意,誓要将他盯穿个窟窿才罢休似的。
他身上的伤绝不是小伤,薛逸笑得有多好看,脸色就能有多苍白,他瞒不住的。
霍晚绛不由为他红了眼。
薛逸……现在也算是她的朋友了吧?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对她这么好。
见她仍在执拗,不肯张开金口赏他几分薄面,反倒被他弄红了眼。薛逸只得老老实实站立,如实招来:
“好吧,我就知道你最关心我。那日赵王婚宴,我搞出这么大动静惹恼了父亲母亲,回家挨了一百军棍。”
关心?
凌央在屋外听得不屑一笑,霍晚绛就是个哑巴,连喘气儿都没什么声音,她什么时候说过她关心薛逸了?
笑完,他又冷下脸。
不对,他何必在意霍晚绛和别人的事?
凌央刚想走,就听见一墙之隔的阮娘在敲房门:“女君,温大人来了,说是有东西要送你,去见见他吧。”
待阮娘抬脚离开,薛逸才在屋内小声嘟囔着:
“还没和你说几句话呢,温峤又来了。罢了,快宵禁了,我先回家。阿绛,若你实在在岭南待不下去,记得修书一封送给我,我亲自接你回长安。无论何时,我薛逸心里都有你一席之地,任何女人都无法取代。”
他抬了抬手,想伸手给霍晚绛一个拥抱,就像那日在通天观那般肆无忌惮。
可转念一想,人家的正牌夫君还在家,便只能按捺住这份念想,化成又哭又笑的表情,好看又难看的。
薛逸又要翻窗出来,凌央悄悄挪了脚步,险些与他擦身而过。
他方才说那些话时,凌央没有看清霍晚绛是何表情。
也不知她是感动,还是认真考虑,又或者……
会犯蠢。
薛逸说得好听,等真到那个时候,他把霍晚绛接回长安,还不是给不了她明面上的身份,只能把她当作外室养。
希望她不要上当,尤其不要被男人的花言巧语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