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父亲也这样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可是后来他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这种乱世,谁不是朝不保夕?
就是这督军府,今日姓容,明日姓李,后日姓孙……
他怕极了慕容清音步前面几个督军的后尘。
似乎比担忧自己的前途更怕。
慕容清音生在蜜罐子里,少年从军,虽然也吃过败仗,但是总体来说还是顺利的。
所以他不懂容易的担忧。
青年笑着捏了捏容易的脸,转身离开了。
容易站在原地发呆。
孟极走过来喊他:“容易,走吧,我送你回房。”
……
……
慕容清音踏进前厅的时候,皮班主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看他来了,慌忙站起来,谄笑着和他问好:“督军,小人是鸣凤班的班主皮凤生。”
“我记得。”
慕容清音点点头,自己坐下,看了皮班主一眼,道:“皮班主请坐,请问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乱世求生不易,有些事情也不能完全归咎于这班主,所以慕容清音的语气还算客气。
皮班主千恩万谢地坐下,笑得两条眼睛都眯成了缝:“容易蒙督军厚爱,在府上叨扰了许久,小人此来,是想来接小徒回去。”
“呵。”慕容清音嗤笑一声,抬眼看了一眼皮凤生一眼。
“怎么,你不是把他送给本督军了吗?”慕容清音勾唇,笑容清冽。
“送人的礼物,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皮凤生大约也没想到慕容清音会这么说,脸色一白,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着牙道:“督军,小徒年幼,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万望督军莫要怪罪,小人必定接他回去严加管束……”
“不必。”慕容清音一口回绝。
“那孩子与我投缘,我留下了。你回去吧。”
皮凤生经营鸣凤班三十多年,冀州的督军换了七八任,他的鸣凤班都岿然不动,稳坐冀州第一戏班,自然有自己活下去的办法。
相对于这些掌握着兵权的大人们讲,他也不过是个小老百姓,他活下去的办法,自然就像是墙头草,随风倒。
可是今日这话,他却大着胆子没有接:“督军,小徒还是个孩子,您……您若是喜欢,我随时送他来府上给您唱戏就是。”
他想说,您稀罕够了,还是把孩子还给我吧。
那小孩跟着他或许会受些苦,但是至少能在这乱世讨出一条命来。
可是留在这督军府,将来万一军变,再让那孩子死一次吗?
更何况,谁知道这督军是什么性子。
能两年的时间拿下两州地盘的狠角色,难道会是什么好人?
他那小徒弟虽说养的不精细,可是自从成才后,他便不曾打骂过了。
将孩子留下送死,他于心不忍。
慕容清音看到了皮凤生眼中的担忧。
但是他不知道这担忧有几分真情,还是说戏唱多了会演了,也不想去猜:“送来送去多麻烦,就留在我这里,不是更省心?”
他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问,语气中带着嘲讽。
皮凤生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和这位油盐不进的督军绕不下去了:“督军手中握着三州地盘,手中十来万条枪,要什么样的人都会有,我这小徒儿,您能稀罕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