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蹙了下眉。她闭上眼睛,片刻之后才回答道:
“……姥姥说她很好。你还好吗?”
“好多了。”
“那么……”
姑奶凝视着宇天明,眼中似有一层雾霭。她幽幽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曹羽也取来了一瓶药水。他用粗暴的方式给宇天明身上的伤口涂上,还不忘用力按压两下。
“因为我知道,唯有既得利益者,才是最有力的同盟。”
姑奶翘腿一笑。她很快起身抽了几根签子,随即让宇天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一词叫“蛇蝎美人”。
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男人,曹羽开始还幸灾乐祸的表情,都变得满头大汗了起来。
雍容的黑寡妇都是要吃丈夫的,细腰的螳螂也情愿分一杯羹。
但过后,姑奶又是笑笑。她讲:
“像你这样的男人,果真没人驾驭得住?你和我讲的那些,也是谎话?”
宇天明沉默不语,将眼睛骨碌到了左上角。
在心理学的一种说法里,眼珠右上是在思考说谎,眼珠左上则是在回忆——
而宇天明偏偏有刻意反其道行之的习惯。由此,即便是面对某些观察经验丰富的人,他也能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
而正如他的一贯作风而言,先前那个小隔间内的谈话,他也是往左上方骨碌眼珠的。
“……呵。”
姑奶不再发问,抽回了扎于宇天明十指中间的竹签。
她最后走出了牢房,轻飘飘地告别道:
“张先生可比我们有手段多了,祝你好运。”
然而,宇天明却认真地抬起头,又冲姑奶说道:
“你让我讲'霭庆美先生,犹好',我都讲了。尤其是这个先生,我觉得很有料。”
姑奶愣住。
注视起一脸诚恳,神情中却又带着无比自信的宇天明,她忽然明白了为何'三色'不动手杀掉这个男人。
于是,她微颦笑意,最后回应道:
“'先生'一词,自然是千金难卖……”
而随着她的脚步声远去,铁窗外的清晨,也有一声鸡叫声响起,却显得格外突兀。
…………
上午。申城租界的一间牢房。
宇天明被一盆冷水泼醒,随即又给几人拖到了审讯室里。
在徐徐步入这个审讯室里的同时,他也注意到了不少陌生面孔,个个都头戴高帽。但这些人全都无一例外地簇拥着审讯桌上的一个男人——
三色。
三色随意地招手,命令狱警们停下,便把玩起桌上的茶宠来。
半晌,他才悠悠开口:
“小狗儿,你知道的真多。昨天你和我那样讲,是想逼我起疑心?很可惜,我不是阿瞒,你的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师勖。”
“……呵呵。”
宇天明兀自笑笑,冲三色说道:
“那么张先生,你讲讲,我凭什么不讲另一个?”
三色眼神微丕。他抿了一口桌上的茶,随即笑道: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怎么讲?真以为我不知你底细?”
然而宇天明却回答:
“若是我的底细作假呢?虚虚实实,不过是镜花水月……”
“……”
三色失去了耐心。他直接招呼身旁的一个黑帽递来了一张信纸,随后眯着眼表示:
“这是你昨天的同伙,写下的遗书。我就和你明说,只要你也照这么做,我还能赏你个痛快。”
宇天明眼神一震。
他没有理睬三色的语意,而是仅仅嘶吼着挣扎,力气大到三个狱警加上三色身边的一位黑帽,也是险些按他不住。
他最后抽搐着嘴角,冲神情漠然的三色喊道:
“你逼林小冰死!你为什么非要逼他死!”
见此一幕,三色眼中闪过一抹玩味。他又朝身边的曹羽问道:
“今天凌晨,阿俏来问了什么?”
曹羽讪讪一笑,随即如实以告:
“尽是一些告末寒暄,以及一番斥责。”
“谁斥责谁?”
“自然是俏姐斥责此人……”
三色却紧了紧眉头。
他站起身来,朝身边人说道:
“走。先去见见'金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