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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泣血祭文

今日至此,立下鸿誓:

鬼子不除,屠寇不停。

龟田必死,柳下必沦;

日本必亡,中华必胜。

再禀逝者,莫忘归村,

七月十五,四月清明。

回家有路,夹道欢迎。

黄泉路上,相互帮衬;

天堂云中,亦不孤伶。

又告亡亲,阴阳有逢:

如缺衣食,半夜托梦;

如无住处,清早敲门;

乡里乡亲,有求必应;

在生之人,无有不从。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悲苍之声嘎然而止......万籁俱寂......

几个稍微大一点的孩子,开始哭泣.......

随之哭声四起......震天动地,冲破重重云雾,冲破天际......久久回荡在肖家村祖山的上空......

突然,李连长冲到肖剑文身边,拉起肖剑文,振臂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还我河山.......血债血偿.......”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还我河山......血债血偿......”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还我河山......血债血偿......”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还我河山......血债血偿......”

......,......!!!......,.....

漫山遍野,响起了经久不息、震天动地的呼号声......

李连长双手挥舞着,带头高呼......

许久,群情激奋的人们,终于平静下来,李连长站在前面大声喊话:“乡亲们,最后我们去拜见我们肖家村幸存者的救命恩人:林平娟......”

林平娟当之无愧是这些幸存者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她的提前准备,肖家村的老老少少,恐怕会被鬼子杀得所剩无几啊!

肖剑文一听林平娟三个字,顿时脸色大变,变得苍白无比,浑身瑟瑟发抖......这是他回村几天都不敢触碰之处啊!他坚持着处理村里的祭祀大典,根本不敢触碰这流血的伤口。

肖剑文在刻意回避着林平娟,他的心在流血……

现在由李连长说出,终于捅破了这一层纸,并且还必须去她的墓前......

是的,必须要去的!

这是无法躲避的事实!

必须面对!

肖剑文已经无法站立,他努力按住胸口,但是压制不住喉头的腥味,终于,“噗”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轰然倒地。

再也无法控制的肖剑文,躺在地上嚎嚎大哭。

又一个人倒地......是肖剑文的妈妈......

又一个人倒地,是精疲力尽的李波……

李连长神情肃穆,和几个来客架起肖剑文母子和李波,朝林平娟墓地走过去......

大家知道,必须让肖剑文面对这血的事实。

肖剑文挣开大家的支撑,挣扎着爬过去,跪倒在林平娟的墓前:

“婆娘......婆娘啊.....婆娘......我的婆娘啊......你怎么就不出来见我啊.......我是你的剑文呀......我是你的剑文呀.......婆娘啊........婆娘,婆娘......婆娘啊......你的男人回家几天了啊......你怎么就忍心不见我啊......我对不起你呀.......婆娘.......我的好婆娘哪......我对不起你啊.......我的好婆娘......我对不起你啊.......啊.......啊啊......啊老天爷呀……老天啊……你怎么如此之不公平啊?……我的平娟才十八岁啊……她的肚子里面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呀!……老天爷啊!不公平啊!.....啊......啊......”

肖剑文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

哭声撼天动地!

顿时,哭声四起,肖家村民,跟着嚎嚎大哭,哭声再一次冲出九重云霄......

李连长和所有来宾,也禁不住失声痛哭.......

突然,肖剑文猛的抽出闪亮的短剑,朝自己的左手小指砍去。

寒光一闪!

小指齐根脱落。

鲜血喷涌而出。

肖剑文不管不顾,右手从兜里拿出一叠信纸,一边嚎哭,一边把信纸一张一张摊开。

然后让左手小指的血喷洒在信纸上。

顿时,鲜血染红了信纸。

回过神来的李连长,一把抱住肖剑文哭喊着说:“兄弟,你这是何苦啊?你得留下身子杀鬼子啊,为嫂子、为乡亲们报仇雪耻啊!”

李连长立即叫来村医和随从人员,强迫肖剑文包扎左手小指。

肖剑文也不反抗,任其摆布。

众人也呆望着肖剑文,停止住哭声。

包扎毕,肖剑文拿起带血的信。

一字一顿,一句一泣:

己卯年,乙亥月,乙丑日,中午时分,日狗作乱,犯我肖村,为夺我地矿,疯狂屠村,妻林平娟,大义凛然,率村民奋起还击,不幸遇难,被杀于临盆之前夕,年仅十八。

平娟,汝生于岛国之平林世家,名曰平林娟子。

然而汝亦有中华之血统,故又名林平娟。

平娟去矣,众深叹之!

夫剑文泣血椎心,已生无可恋矣!

赞汝之品质:有莲花之净美、出污泥而不染。

赞汝之心性:有梨花之白灿,冰雪之洁净。

赞汝之容貌: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赞汝之精明:似太阳之明亮,似星月之烁华。

赞汝文韬武略,不输须眉;

赞汝大义凛然,胜过男儿。

天缺神仙,招汝为英。

地无能鬼,收汝为灵。

剑文回家四视:家存壁在,铺平被整,床枕依旧,独不见妻。

哭汝不见汝露容,唤汝不闻汝回声!

大地茫茫,可有回生之药;

沧海遥遥,竟无却死之香!

忆初识娟之日,知汝为岛国人,吾鄙视之!敬而远之也!

后坦诚以告原委,互敬而结为夫妻。

剑文何德何能为汝所挚爱耶?文韬武略,夫自叹弗如也,如今思之,无人可述,仰天而痛哭也。

泪洒肖村,星光暗淡;

身抖庭院,日月失容。

幸有娟舍生取义,肖家后辈,才得以苟活于人世!此恩此德,永记族谱,此情此义,世代不忘!

恨天之不公、平娟早逝!

恨地之不平、吾妻魂消!

恨日寇猖獗、占我国土!

恨国无战力、外夷逞强!

恨吾之无能、护妻无法!

恨倭寇邪恶、屠村奸淫!

平娟吾妻,汝可曾记否?相识之时,欲爱不敢,欲罢不能,眉目传情,眼波示意,若即若离者也。

妻不计前嫌,寻夫于钓鱼池畔,以柔拉之法,得鱼于断竿之时,助吾太和剑法之大成也。

此情此景,剑文一日不死,则一日不忘也!

如今,夫何处寻汝?汝又往何方?汝岂能让夫独自徘徊于山野之中耶?

捉迷屏后,娟儿无声!

钓鱼池旁,剑文枉待!

吾如无琐事烦身,定随妻而去者也!

平娟吾妻,汝可曾记否?热恋之时,汝貌似示强,每与夫比斗,则输于愚夫,剑文心知肚明,斗智斗勇,不及娟之万一也,而娟让剑,分明助剑成长之志也。如今思之,泪雨倾盆。

如有危机之时,吾寻娟于何时耶?吾寻妻于何地耶?

樱花凋零,妻弃夫于不顾,此为何者耶?

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天亡道、地失义也!

平娟吾妻,汝可曾记否?订婚夜夫妻比试之情景呼?

妻恐夫粗心引后患,文武之斗,力克夫。几番搏击,夫拜下风,愚夫如今方知妻意,乃磨砺为夫之志也。

如今妻竟自去,再有困惑,谁与夫解难之锦囊耶?

天若有灵,何沥悲雨?

地若有义,怎号疾风?

夫愿独赴黄泉,换妻返回阳世也!

果有阎罗殿呼?如是者,夫愿意持剑荡平阴曹地府,与妻相见者也!

无奈梦中拥妻,梦醒抱枕者也!

平娟吾妻,汝可曾记否?最后一别为今年正月二十八。汝不舍,送夫至村外十余里,触景生情,诵柳永词《雨霖铃.寒蝉凄切》,痛哭流涕,难舍难分。

是时,吾策马以去武当,竟不回头,殊不料,此一别,竟为永诀!

此情绕绕,何日能却?

此恨绵绵,几时能消?

如时日倒流,当不至于别妻而去也。

悔恨交加,泪如泉涌。

分别之际,汝痛哭失声,泪雨倾盆。

此情此景,剑文虽死亦难忘者也!

最恨者:乙丑日,日寇屠村。妻斗智斗力,虽濒临产期,却拼死以保村民周全。

无奈敌寇凶残,人多势众,吾妻竭尽全力护村,竟遭暗枪……

我妻平娟,倒于血泊之中。

见龟田欲发兽性,妻强撑伤体出击,至龟田重伤。

不料龟田负伤举刀,连劈吾妻之肚。

柳下乘人之危,又补数枪……

妻腹中未出世之儿,已然无声,吾妻亦香消玉损......

呜呼哀哉……!

呜呼哀哉......!

天如此无情?

地如此无义?

万般造孽,该是日本!

罪该万死,柳下龟田!

吾妻平娟,再无音信!

落日荒丘,秋风残叶!

黄土孤坟!零散白骨!

芳魂既散,仙址难寻!

恨天怨地,恨我无能!

平娟,今汝死我葬,至日后,我死谁埋耶?

红销账里、剑本无缘!

黄土垄中、娟何薄命?

哭一声平娟妻:

此去西南多险阻,

应时刻警惕,

天雨须打伞,

天寒须加衣!

哭一声平娟妻:

此去西南多险阻,

须时刻注意,

有钱无钱须吃饱,

缺衣时托梦与夫知!

哭一声平娟妻:

此去西南多险阻,

须时刻警醒,

奈何桥上莫尝孟婆汤,

等剑文相见于来生!

”苍天不应,大地绝声!

妻平娟去矣,相拥无期,夫惶惶不可终日!

乃泣血而招之曰:

异国他乡来肖村,

至情至性为村民。

文韬武略才出众,

貌美如花倾国城。

如今驾鹤天堂去,

仙境从此多玉人。

继志承德传后代,

抗日杀敌报恩情。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尚飨!

丈夫肖剑文泣血顿首!

一九三九年十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