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笙雾战战兢兢不敢讲话,他觉得郑师傅是一个挺好的人,面对他们这些孩子的时候常常带着笑脸,当他们的拳桩出错了,他总是能耐着性子慢慢教,就算露出了不耐有了懈怠,他也不会说什么重话,还是告诫大家一定要努力。
他以为沈先生会给郑师傅什么天材地宝来帮他突破曾经没能突破的血脉枷锁,谁承想沈先生就那么手指轻弹,直接洞穿了郑师傅的膝盖。
两团血花迸射,他可是都透过膝盖那窟窿看到郑师傅身后洒满血的石板路了,可郑师傅硬是没喊出声来,身体只是踉跄了一下,就摆出了一个古朴的拳桩。
但那满头的冷汗更是骗不了他,他真的无法想象郑师傅是有着怎样的意志才能让他保持拳桩不倒的。
那时候钟笙雾偷偷摸摸看了沈先生一眼,沈红温只是微微点头,说了一句“还算有点悟性,就这么跟上吧。”
然后沈红温就带着钟笙雾慢慢沿着脚下的石板路朝着山上走去,裤脚早已被血染红的郑盗夫就这么跟在身后练习他的拳桩,只是每走一步,地上就会留下一个殷红的脚印。
“沈先生......”钟笙雾轻轻扯了扯沈红温的袖口,怯生生道:“郑师傅流了那么多的血,会不会顶不住啊?你的法子不会出问题吧......”
沈红温转过头时,钟笙雾就扭头不敢与他对视了,沈红温轻轻笑了笑:“我只说有办法,我可从没说过一定能成,要是郑盗夫自己坚持不住,那是他自己的问题,与我何干?”
钟笙雾识趣地闭上了嘴,沈先生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
不过钟笙雾的提问好像打开了沈红温的话匣子,他用他们都能听到的声音慢悠悠道:“燃血境是基础中的基础,燃血境的底子打得越好,将来的成就就会越高,而燃血境偏偏又是最公平的境界,无论你是贩夫走卒还是世家公卿,这一境界天材地宝无用,你只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去打熬自身,无论你是驾驭天地灵气的炼气士也好,纯粹武夫也罢,得到的血脉精华馈赠越是雄厚,就能够越强,不过这一境界还是有不公平的漏洞可钻。”
“纯粹武夫吞吐天地灵气用以打熬自身,所以不会在力量源泉中储存天地灵气,因此我废了郑盗夫两处力量源泉只是让他短暂跌境,他只需要按照我传授的方法重新突破膝盖的两处血脉枷锁,就能比之前强上一些。”沈红温摇摇头:“炼气士就做不到这一点,炼气士的力量源泉要是被破碎,体内灵气乱窜,很可能直接暴毙而亡。”
“当然这个方法也不是万能的,只不过正好郑盗夫也开辟了膝盖的两处关隘,才能够在这两处关隘破碎之后,以走桩练拳的方式修复膝盖伤势的同时突破两处血脉枷锁,你别看他现在流了很多血,对于他的体魄,这点血无足轻重,别看他一副要死的样子,其实离死还远着呢。”
沈红温轻笑一声,转头问道:“郑盗夫,机会给你了,若是你这次还是无法开辟游山关和踏海关,是不是比杀了你还难受?”
郑盗夫艰难点头,沈红温说得对,这么一点小小的痛苦根本就无法压制他想要变强的意志,这并非受到指点有了破境的契机,能够改变地基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如果能够开辟膝盖处的两大天关,那么对于他这种脚下生根便力量不绝的武夫来说简直是质的飞跃。
一念及此,郑盗夫不禁想到开辟三处天关就能够远远超越自己,而沈红温打算让那四个孩子完成七大天关的开辟,难点不止在知晓七大天关的位置,更在于对自身的打熬磨砺,他不知道其他几个孩子能否做到,只有姜释我是板上钉钉,那么朱树颜对于自身天赋的挥霍以及他的纵容......
郑盗夫再度冷汗涔涔,他怀疑给他的膝盖破两个大洞其实是这位前辈的小小惩戒。
听完沈红温的话钟笙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隐隐感到其中也带着几分对他的警告,他当即表示一定会按照沈先生的要求好好修炼,绝对不会出任何岔子,他并不是吃不了郑师傅现在所吃的苦,而是不想让沈先生失望!
小勾魂笑着摸了摸钟笙雾的脑袋,问他讲话那么大声,身体怎么抖得像个筛糠啊?
钟笙雾不假思索道:“山风大了,我还是个孩子,被吹得晃晃悠悠的很正常吧?”
“这位公子,我们家娘娘请您移步到凉亭一叙,她为您准备了热茶。”
就在钟笙雾装模作样地抖一抖身子时,山路前方走来两位婢女,向沈红温和钟笙雾施了个万福,伸手指向山路旁云雾里的一座石亭,两位婢女眼中仿佛没有沈红温,笑意吟吟地盯着钟笙雾。
钟笙雾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似乎这两个漂亮姐姐的眼神能吃人,他悄悄望向沈红温,沈红温一巴掌拍在钟笙雾的后脑勺上不悦道:“人家听说你冷,好意请你喝茶,你小子怎么这么不懂礼数?就让郑盗夫先走一步,我们去讨杯茶喝,再好好谢谢那位娘娘。”
两位婢女这才将目光投向沈红温,笑意有所收敛,只是此人能够作为这位公子的护道人,实力显然不容小觑,更不是他们两位婢女能够挑衅的。
因此两位婢女重新恢复笑容,让开了道路,请沈红温和钟笙雾去那山路旁突兀出现的石亭。
钟笙雾看着两位婢女裙摆下的云雾,有些惊慌地扯了扯沈红温的衣角,沈红温轻笑一声以心声言语:“怕什么,不过是以符箓做成的婢女罢了,关山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就算那位娘娘拥有我这样的实力,也不会随身携带两位婢女,但是又不能丢了排场,所以就准备了一些美人符箓,这不是邪魅鬼物,是很常见的正道术法。”
听沈红温说完钟笙雾才放下心来,他担心那什么诡面宗和笑靥鬼贼心不死,追到这儿来了,那什么娘娘一听就不是什么十指大鬼能比的,要是时刻被邪祟之物觊觎,他就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了。
石亭不大,人却不少,一位身上戴满令人目眩神迷首饰的宫装美妇人坐在石桌旁,石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吃,钟笙雾直接看花了眼,心中腹诽这女人可真能吃。
然后偷偷瞥了一眼宫装美妇左边不知从哪座老坟里刨出来的浑身散发着僵硬腐朽气息的老嬷嬷,又看了一眼站在右边身穿轻铠,环抱双手,怀里捧着一把长刀的年轻马尾女子,这两个家伙全都面无表情,要不是他看到她们长着脚就会觉得这又是两张符箓。
想起沈红温说的话,钟笙雾顿时觉得能够出现在关山的真人实力不容小觑,怕是能够偷听到他的心声,于是立即收起杂乱的念头,眼观鼻鼻观心,站在沈红温的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开始找那婢女所说的热茶。
可那石桌上分明只摆着一个酒坛,那宫装夫人喝的酒鲜红如血,一看就不是他这样的孩子能喝的,而那两个婢女已经站在了石亭外,像是成了两尊门神。
钟笙雾抬眼瞧了瞧沈红温,想问问他这是不是所谓的鸿门宴啊?
然后钟笙雾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声,回头看去是郑师傅正拖着他那疲惫的身躯走桩经过这里,瞥了钟笙雾一眼,看清了钟笙雾眼中的求救,但郑盗夫瞬间就收回了视线继续走桩,心中冷笑关他屁事,有沈先生在,哪里轮得到他出手?
像是为了印证郑盗夫的猜想,沈红温向那宫装美妇人作揖行礼,面带微笑:“小生齐太行,见过这位姐姐,不知姐姐请我们前来有何要事?”
宫装美妇人对沈红温的话置若罔闻,浅浅笑着饮了一杯酒,朱唇轻吻酒杯,伸出舌尖舔了舔,望向钟笙雾的眼神几乎要拉出一根根能将他捆缚的丝线。
钟笙雾咽了咽口水,心中暗道竟然还有人能够不给沈先生面子,莫非是遇到了传说中的硬点子?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学着沈红温的样子对那宫装美妇人作揖行礼:“小生白十铠,见过夫人。”
宫装美妇人依旧在笑着打量钟笙雾,然后钟笙雾的后脑勺又挨了沈红温一巴掌,沈红温不悦道:“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