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出了朱树颜身上有突破血脉枷锁失败所留下的暗伤,经过和齐太行很长一段时间的无话不谈,他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愚蠢之人,但就是这样的蠢货,身上竟然散发浓郁的气运,这就像是望楷秘境的遗产,没有留给他这一位血脉纯正的大愿老人后辈,而是一股脑儿全都塞到了朱树颜的嘴里。
所有人之中他最关注的就是朱树颜,气运虚无缥缈,若是朱树颜抓不住,或许他能够想办法捕获。
其实方法有很多,主要还是看那位沈先生的想法......
念及此处,白十铠觉得躲是躲不掉的,与其一直龟缩在齐太行身边当他端茶递水的小弟,不如和沈先生开诚布公,说不定还能够靠喊几声勾魂老祖,从此飞黄腾达。
看了一脸谨慎的白十铠一眼,沈红温闭上了眼睛,以白十铠的能力自然可以用心声和沈红温交流,他的声音谄媚,笑着说道:“还请大尊恕罪,如今多有不便,小的未能拜见,只是不知大尊为何任由望楷秘境的气运流淌,岂不是暴殄天物?”
“你知道为什么气运加持在她的身上,却轮不到你吗?”
白十铠搓搓手:“确有此问。”
“气运之说本就虚无缥缈,或许只是看你不顺眼吧,你找谁说理去?我劝你打消那些念头,你以为能够成功窃取气运吗,太天真了,自寻死路罢了,不过你可以跟在屁股后面慢慢收集她散逸的气运,我还是那句话,能够拿住是你的本事。”
小勾魂抬起眼皮看了白十铠一眼,冷笑道:“你如果想要耍一些卑鄙的手段,就要做好别人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你的准备。”
白十铠擦着额头的冷汗退走,连呼不敢不敢,沈红温和小勾魂的压迫还是太强,只有来到齐太行的身边他才有那么一点安全感。
撞了撞白十铠,齐太行好奇道:“小白,你去和老沈说啥了,你是不是没报我的名字啊?”
白十铠哭笑不得,心中暗道要是报你名字那可真就完了。
见白十铠兴致不高,觉得自己不善言辞的齐太行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看似安慰实则戳人心窝子的话,他盘膝坐下开始吞吐天地灵气,免得钟笙雾偷偷摸摸超越了他,在姜释我破境的时候他可不敢打扰,要知道姜释我可是老沈面前的头号红人,谁敢影响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禅纞很懂朱树颜的心结,她有一位同胞姐姐,与她一样资质不错,一起被某个山上宗门看上,然而以那宗门的实力,只能够二选一,与小黑炭般的朱树颜相比,她的姐姐如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当时那位老妪一眼便相中了她的姐姐,还与她说了一些伤人的言语。
她的姐姐本想哀求老妪将朱树颜也带走,最后却带走了她的爹娘。
带走资质平平的凡人不用付出太高的代价,而她的爹娘最后一言不发。
这让朱树颜备受打击,禅纞很清楚这就是朱树颜身负望楷秘境气运的代价,可是朱树颜不能理解,她的心很迷茫很混乱,她又想要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走到那山上宗门亲口问一问自己的爹娘和姐姐为什么抛弃她,又想要拥有超越姐姐的美貌来填补心境的缺口。
她在沈红温的话中听到了希望,其实按部就班可以在提升境界的途中实现蜕变,可是她太着急了,因此看到姜释我远超她的破境速度,就在她的心中形成了新的绝望。
不同于齐太行获得任何东西都觉得别人会比他更好,朱树颜的心境大抵就是兜兜转转最后形成强烈的绝望,她其实并不想,也在想方设法应对这种绝望,她所想到的应对之法就是练拳,以近乎疯狂的方式来挥洒心中的绝望,将绝望融于每一拳,这样的拳很强。
能伤人,但更伤己,没有落到实质的每一拳,亦或是击中目标的每一拳,那种深深的绝望之力会伤及神魂体魄,哪怕禅纞不懂得拳法拳理,也懂得这样练下去,朱树颜会对绝望上瘾,也会因为绝望死去。
所以禅纞让郑盗夫去周围找些吃的,又示意朱树颜去请教沈红温:“你喜欢武道吗,你去问问沈先生吧,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
禅纞温柔地抚摸朱树颜的脑袋,朱树颜有些踌躇,她能够在几个小孩的面前展露霸道的一面,在头上贴着生人勿进,靠近就打你的标签,但在面对沈红温,她只会感受到强烈的畏惧,如果说当初带走姐姐和爹娘的老妪是那阻挡住迷雾的城墙,那么沈红温给她的感觉就是天空中永恒割裂一切的裂缝。
她现在所坐的位置都是在有意远离沈红温,靠得太近就会开始感到窒息。
朱树颜抬头看向禅纞的笑脸,她的眼睛漆黑明亮没有一点杂质,能够看出禅纞的好意,对于一个没有受到过任何偏爱的孩子,她对于禅纞善意的报答就是鼓起勇气。
看着走向沈红温的朱树颜,禅纞微微一笑,她对沈红温吐了吐舌头,让沈红温不要怪她的小小偏心。
抓住沈红温被禅纞吸引注意的大好机会,小勾魂一把按住了沈红温的脑袋劝道:“你就当是爱屋及乌吧。”
然后朱树颜就看到那位沈先生一把将小狐狸砸进了地里,差点打散朱树颜为数不多的勇气,见朱树颜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又要畏缩不前,沈红温直接说道:“你若是想要走武道一途,那就不能退,这一生从现在开始一步都不能退,如果前面有东西拦着你,那你就将它打碎,怎么打碎我不管,如果打不碎就得死,那你死也不能退!”
沈红温的声音太平静了,涉及到生和死的词汇,应该是离她很遥远而且很严肃的,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将生死放在心上,沈红温冷笑一声:“既然还会感到畏惧,那就不是真的绝望,如果有机会,我会让你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绝望,在此之前你不要再在我面前露出这种苦大仇深的表情,你觉得所有人都喜欢你的姐姐不喜欢你,归根结底是因为这个世界不曾眷顾于你,你是这世界上最悲惨的人吗?如果不是,你有什么资格怪这个世界呢,就算是最不幸的人,也有自己的小小幸运,你只看到了自己的不幸,从未看到自己的幸运,然后沉溺在不幸里,想要整个世界都为你让步,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和我学拳吗?”
既然朱树颜不喜欢沈红温平静的声音,沈红温也不是不会用最严厉的声音讲刻薄的话:“禅纞和郑盗夫只是可怜你,其他小鬼是因为你装出来的尖刺害怕你,你这辈子都很难让人喜欢你了,你试着让所有人都怕你吧,有本事就让我也怕你!”
瞥了一眼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的朱树颜,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就是她这段时间修炼的最大成果,沈红温已经将小勾魂刨了出来搂在怀里轻轻抚摸,见姜释我那边有动静了,沈红温站起身来从朱树颜身边走过,警告了一句:“不许哭,你有什么资格哭?”
没有再理会朱树颜的动静,沈红温走到了姜释我的身边,睁开眼睛的姜释我给人一种陌生的感觉,仿佛是有什么存在想要借姜释我的眼睛看沈红温一眼,那道不知已经过了多久快要遗忘的目光里是怀念,感伤,欣慰还是遗憾呢,沈红温不知道,再也没有与他重逢的机会了,有些离别,注定了不会再见。
姜释我能够看出其中纠缠的部分因果,他直接问道:“沈师傅,你真的舍得将斩天术就这样交给我吗,我觉得你更适合斩天术。”
轻笑一声,沈红温伸手按住了姜释我的脑袋,姜释我觉得这样的沈红温比传授他斩天术的那个男人更加锋芒毕露,更加像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怀念,也因为已经有了交代而释然:“我当然知道我比你更适合斩天术,但是传承斩天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你知道什么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什么是别开生面吗,那就是我早已经超越了斩天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