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有劳动力的,顶多也就是半劳动力,某方面讲还不及手脚齐全的女人和孩子。
富新庄上千亩地靠着这些人齐心协力互帮互助才种得起来,起初也还足够用度,过了几年吃上饭的日子。后来金士钊接手了伯府,让他二舅子来当富新庄庄主,苦日子就开始了。
几年前他们就知道要另想办法填补口粮,但他们要出去做工,也找不到活干,拼着少要或者不要工钱,只吃饭,也仅有小部分“壮劳力”能找到差事,余下的残废更废,竟是连地也种不起来,擎等着饿死。
不想他们饿死,能干活的就不能出去,形成了无解闭环。
伤兵里伤得最重的里头,有一个是容铮之前的亲兵头子,双腿齐膝而断,是个上茅房都要人帮忙的,他的眼神最是难受,“是我,是我拖累了大家,我早该死的,我死了,就不用浪费粮食了。”
“容献。”
魏五红了眼眶,“伯爷是为了你才设了这富新庄养老村,没了你,富新庄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容献苦笑,“我已经多活了这么些年,伯爷都死了,我都没死,想想就可笑。算了,够本了。伯爷心是好的,奈何后继无人,如今外戚掌权,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要收回富新庄把我们全都赶走,也没有办法。就算告到京兆府去,就算府尹可怜咱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现在情况就这样了,觉得外面有活路的,就走,觉得出去没活路的,就留。左右这里还有一间茅屋在,死也死得体面。”
魏五急道:“我没想扔下你们自己逃,是想多少挣点银子,多少买点粮食填补一点……”
“那你告诉我,你们能去干什么活?”
“我……”
魏五说不出口。
“你想带一批兄弟们去乞讨,是不是?”
容献声音凄厉,魏五脸色灰败,“你知道了?”
“很久我就怀疑了,有时候吃的野菜粥里明显有馊味,却还有肉丝。你们是不是把讨来的剩饭剩菜倒大锅里了?”
魏五旁边一个没有一只眼的瘦男人过来认错,“献哥,不是五哥的错,是我,是我去讨饭了。虽然吃剩下的,好歹有的吃,总比饿死强。你要骂就骂我,是我没出息,丢了容家军的军威。”
容献颤了一颤,眼眶顿湿,哪里还有容家军,哪里还有军威?
“容家军……已经没有了。”
他痛苦的闭了闭眼,“由子,这不怪你,你做的没错。我想说的是,哪怕去要饭,那也该是我们这些废人去。脸面算个什么东西?魏五,你们能干活的好好种地,让我们这些废物去要饭吧。”
他说的艰难,却也坚定。
由子却哭了,“献哥,我只没了一个耳朵,就得包着头脸,不让人看见。城里人金贵的很,他们说……”
“由子!”
魏五喝声中,容献摇摇欲坠,原来他们这样的,就连乞讨都被人嫌弃。
魏五急急道:“容献,不全是这样的,城里富人区不让进,普通百姓还是好说话,要是你不在意旁人眼光,我可以背着你……”
容献的眼更加红了,让一个一只手的人背一个没两条腿的人,那不是更累赘?万一魏五被人驱赶,他连跑都跑不快。
原来自己连乞讨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