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刀
他的意识依然模糊，短暂的坠落中他看到了整个地底的全貌，他就像是从地面上直直落到了地底最深处，不过是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
他看到了族长，也看到那口破碎的棺材。那巨大柱子的最底部有一条红色的水流，似乎是这里所有铁蛇的生命源泉。一路从这里流淌到天河底下，再从一棵巨大的树桩中涌出来，流成无数片细小的水流，再从地底流回巨柱，连接在每一根小蛇的尽头。
树桩把整个地底世界一分为二，它周围还躺着一些骸骨，数了一数，整整有十五具。
宁清净的意识没有继续涣散，反而随着坠落越发清晰，在坠落感彻底消失的一刻，他来到一片雪山下。
雪山下跪拜着一对夫妇，妇人手里还有一个婴儿。
那是他的生父生母，不知为何，他能确定那就是他的生父生母。他来到了自己的记忆里，在遇到养母宁念之前的记忆。
时至今日，他仍然对此抗拒着，只因为生母用双手把他高高举起，对着雪山上的白色宫殿，它好像连接着天地，母亲的姿态是那般虔诚，生父的神情又是那般荣幸激动。
他是个自私的人，不喜欢把自己奉献给别人，就像对清和净的做法一样，他宁愿自己死去，就死在这纯净洁白的雪地里，而非在不愿意或是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为别人的果实。
但显然，他们是愿意的。
这会有多荣幸？
宁清净不明白。
他又望向草地上的养母，她刚花了些银钱从乞丐手中买回了他，目地是为了坏掉宁壁替她说好的亲事，亲家许诺了他，亲事之后会帮他还债。
很显然她也不愿意，所以收养了自己，她的打算是成功的，只是在受到亲家折辱后的宁壁更加堕落，让她生出了无穷的愧疚自责，所以假装视而不见，让宁壁通过一把生锈的菜刀时不时在自己身上发泄着怒火不快，直到她的愧疚自责跑到了自己身上。
之后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在望舒生活近十六年。
他的记忆还在，只是成了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画面。
那些画面都是一样的，一个人在雪地里，拿着一把刀，无数次的切开他。
这样的痛苦画面他应该忘不掉才对，事实上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的确记得极其清楚，无论是男人用刀的方法，还是那刀上的意味，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如果一个人数以千次，甚至是万次的砍下来，并且每一刀都一模一样，想不记住真的很难，想忘掉应该更难，可是在此之前他的确是遗忘了。
很快宁清净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忘了，正因为那无数次的分割，让他丢失了很多很多东西。
他感到一些茫然，一股剧烈的无措，巨大的慌乱恐惧将他包裹，一些雪落在他脸上，他感到一些寒冷，天地突然颠倒了起来，层层白雪从天上滚了下来，将他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