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书韫身子一僵,心中无力蔓延开来。
梁君月也被这声叫唤弄得心底大震。
李丹然一抬眼,就见自己四舅提着车钥匙立在几步外,被他严肃的声音吓的不轻,赶紧出声讨饶,“四舅,我已经道过歉了。”
邓书韫细细打量起身旁的男孩,眼底渐渐模糊,圆圆的脑袋,卷曲的头发,小眼睛凝着怯意,就连紧抿的嘴都那般熟悉,是那个在她怀里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家伙啊。
她垂下目光,害怕被人发现眼底的异样,藏起脸上的柔软。
梁君月注意到李丹然紧张的小手,笑着上去搂住他的肩膀,揉揉他的脑袋,而后去到男人身边,和他解释起事情经过。
邓书韫压下混乱的思绪,对服务员说了声谢谢,起身快步逃去。
众人只留意到这女子容颜苍白,步履稳健,好似方才被泼了热水的人不是她。
江华阳抿唇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迈开步子追上去。
李丹然小跑的来到四舅面前,却被江华阳严肃的神情吓的退开一步,叠声唤道:“四舅舅。”这是他平时撒娇惯用的方式。
“华阳,你来的正是时候,走吧。”梁君月温声解释:“我们然然很有礼貌,犯错后马上给人道了歉,你就别骂他了,孩子多,他就是想逞逞英雄。”
江华阳盯着李丹然问:“你觉得自己很英雄吗?”
李丹然低下脑袋,知道自个儿四舅不高兴,也不敢吭声。
“说话,你都九岁了,以为自己几岁,还耍这种性子。”
李丹然听着舅舅平静的问询,知晓这会儿他不是一般的生气,蔫蔫回话,“不英雄。”
江华阳转身出门的时候,嘴里吩咐道:“一会儿送你回姥姥家,用毛笔抄十遍论语的里仁篇,抄不完不准睡觉。”
又是抄书,李丹然内心哀嚎,他的妈妈为什么要去美国学习,他想找妈妈,他不要在四舅手下艰难求生啊。
梁君月迈不开脚步,胸口堵着口气,心中浮想联翩。
江华阳开车,梁君月和李丹然坐在后座。
他沉着脸启动车子,李丹然想着惩罚敢怒不敢言,车子里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梁君月看他迟迟没有把车开走,试探着问:“华阳,明天有个画展,我想带着然然去,你这边有时间吗?”
“稍等。”他电话助理,“来辆车到利苑接个人。”
李丹然脸现惆怅,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小卷毛,这是要把他送回去抄书了呀。
梁君月一时也没有再说话,这男人喜静,可安静下来的他让人更难以捉摸。
不到十分钟,公司司机便开车到了他们的车子旁边。
司机恭敬的来到驾驶座,江华阳摇下车窗说:“把梁小姐送到家。”
李丹然小眼睛眨巴两下,不是送他走?
梁君月愕然的看着他,尽力保持沉静说:“那明天的画展?”
江华阳回:“下次吧,最近事多。”
梁君月只得强笑说:“好,有事电话。”
江华阳微微颔首。
李丹然看着这位教他画画的老师,老师看起来比他还要紧张啊,脸都白了。
梁君月坐到了司机开来的车上。
她已经不是猜测,可以说是确认了。
那位邓总,她不是第一次见,早在年会之前,她就看见过那张脸。
她那次到深市出差,到了深市办公室找他,碰着江华阳在开会,于是秘书引着她到办公室等候。
她从来不敢窥视他的东西,那天鬼使神差的到了他的办公桌前,却见电脑没来得及锁屏,里头是一段影像,主角便是那位邓总。
那是年轻时候的邓书韫。
女子留着齐肩短发,容颜俏丽,背景是家法餐,她明媚自信的唱着歌,一字领复古扭花上衣加琉璃绿包臀裙,看起来很是温婉古典,嗓音却清泠而有爆发力,尤其是眼神,跟着歌曲节奏绽放出幽深狂野,让人过目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