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书韫想着在计费的有限时间里,和一个高中生说这些废话会不会被骂,转念想到外面慈眉善目的奶奶,以及养的天真可爱的黎玉,觉得这家人大抵都是极为和善的人。
黎玉问:“上了大学就不能玩了吗?我都长大了,离开家以后还不能自己做主啊。”
邓书韫笑着解答,“不用想太多,但是要做好心理准备,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走马观花的彩灯,照亮的是废墟还是繁荣,得看你做了哪些准备。”
黎玉真想把这位小老师的话记下来,但想必邓老师不会同意。
邓书韫不再扯题外话,开始认真的给黎玉讲卷子。
黎玉终于进入状态,只是偶尔望着邓书韫的脸,恨铁不成钢的想,小老师好好拾到一下头发,穿上合身的衣服,定是令人过目不忘的美女。
怎么就这么不注意形象呢?
邓书韫讲完课出来,漫步走到林荫小道上。
小区景色很美,蒙古栎、柿子、白蜡都成了渐变黄的模样,一半绿一半黄,秋天的北城与夏天的北城撞个满怀。
她感叹着住在这个小区里头的人该有多快乐,十步远的绿植丛里突然窜出一只狗,狭路相逢的小比熊,边朝她蹦过来边狂叫。
邓书韫哪还有方才的冷静,惊叫了两声,瞬间质壁分离,见狗就怕的邓书韫快步跑的同时不忘观察周围的环境,那狗还在后面狂追不舍,视线里终于看到人了,她不管不顾的选了个人,两手抓着那人胳膊把他推向前面,缩在他的身后大喘气。
那狗像是认准她一样,跟着她跑,邓书韫扯着男人,脚步灵敏的沿着男人转圈,眼见着小狗就要咬上她的裤子,邓书韫手脚并用爬上那人,浑身战栗的趴在他身上,眼镜落到鼻头都忘了扶正。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狗,再可爱的都怕。
小比熊见选中的人它碰不到,尖叫表示不满。
邓书韫紧紧搂住身下人的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两脚疯狂抖动,希望能得到这人的庇护。
那狗尝试跳起,男人抬脚碰了那狗一下:“走开。”那狗呜叫一声显然退开了几步。
邓书韫这才抬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从那褐色的眼珠里,她看到了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正想落地。
那狗叫的更凶了,想是被踢了一脚来了脾气。
男人见那狗把自己也列为敌人,明显要上嘴了,哭笑不得说:“你松松手,你这样我施展不开力气。”
邓书韫心里答应着,人却不自觉攀的更紧了,心跳快的根本分不清自己做了什么。
男人见女人依然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两人贴的很近,他能感觉到女人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低头看去,二人正好视线相碰,那一刻,江华阳好像从对方慌乱的眼神里看到了天上才有的星星。
好在狗的主人终于追了过来,笑呵呵的说:“唉哟,吓到你们了不好意思,我的狗不咬人!”
小比熊听到主人的声音,对着他们二人叫唤了几声,便乖乖去到主人的脚边。
狗主人还在抱歉:“真对不起,女朋友吓得不轻吧,我家宝贝真不咬人。”
吓到奔溃的邓书韫松口气般紧闭双眼,根本懒得理会,但凡主人给它套个绳子或是这会儿把狗抱起来,都比这句“它不咬人”来的有安全感。
狗狗离去后,她心绪渐稳,松开手从男人身上跳下来。
当年在青石镇被狗咬过以后,她就没办法控制怕狗的本能,她当时真觉得自己差点死了。
事后邓家那几个长辈连狂犬疫苗都不愿给她打,还是她自己跑到街道办去求,里头几个值班的工作人员见她可怜,给了她打针的钱。
她想,等有钱了一定要去看心理医生,这种明晃晃的弱点不克服不行。
邓书韫摘下眼镜,颤着手捏了下眉心,半晌她重新戴好眼镜,顺便捋顺乱糟糟的头发。
“对不起,多谢你。”邓书韫终于想起来和人道谢,抬头的一瞬,发现那男人正盯着自己看。
夕阳西斜。
邓书韫首先注意到男子的外形,一米八五左右,头小腿长,是典型的的北方人长相,脸部轮廓分明,肩膀宽阔,腰身紧实,黑色风衣敞着,里头是件白色的寸衫,能看到衣服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一个男人拥有这样的身高和身材,其实可以暂时的忽略掉脸长什么样了。
可他那张脸,在残阳下就跟个发光体一样呈现在她面前,皮肤很好,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角噙着若有所思的笑意,即便带着笑,眼睛都有不容人忽视的审视。
邓书韫下意识回避他的眼神,低头再一次道谢说:“刚刚真是谢谢你,我最怕狗了。”她才从惊恐中跳出来,说话时候嗓子都干巴巴的。
“嗯,客气了。”男人温和回复。
邓书韫这才抬头看向他说:“那多谢,再见了。”
他颔首点了下头,她转身离去。
江华阳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一步一步,沿着斜阳消失不见。
他不自觉摸了下后脖颈,那里还有她方才的触感。
他们方才离的那样近,混乱的心跳,温热的呼吸,苍白的脸上,女孩眼底的恐惧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一只小狗罢了,真是个胆小鬼!
江华阳忍不住轻笑一声,倒也大胆,魂飞魄散之际找上他这个男人来爬,他摇摇头,往家里走去。
邓书韫坐上地铁的时候,想到青石镇的叔叔一家,儿子意外死后,叔叔一蹶不振,还染上了赌博,婶婶坚持两年后也离开了存满儿子记忆的家,再也没有回去。
那些曾经漠视她的存在,眼睁睁看她流血受伤,盼着她死掉的人,过得也没个人样啊。
她又想到常家,想到耿家,以及背后的周家。
常希文告诉她,周家旭不打算出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