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家族任务
吴少十三岁这个春节过得极其惨淡,不但没有父亲的陪伴、热腾腾的美味,甚至爆竹也是为了怕引起别人的猜测而由吴福放的。
除了惨淡,还有惊悚,直到年关前的几天,吴少还发现有些莫名其妙的乞丐、化缘的道士和尚来敲他们家的大门,尽管那些人装得无辜且毫无破绽,但吴少还是从他们身上看出了特殊的气息,那种根本不同于花涧村或者其它村人的气息,这是吴少从那一次在小树林中目睹了那场争斗后就刻画在脑子里的印记,那种气息现在对他来说非常敏感,因此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自从与吴二叔一番谈话后,吴少对他所处的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他知道,在他的周围,除了花涧村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还有一类人,这类人被称为“江湖中人”,这些江湖中的多以练武、修行为主,专爱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们也不种地,也不做生意,有时吴少便很纳闷:他们这么清闲怎么生活?
在集市上听人说书时,也曾听到过类似的一类人,什么“两军阵前大战三百合”、什么“万马营中七进七出”,但吴少没亲眼见识过,仍觉得那些人类似于传说,虚无缥缈。
但自从小树林亲眼目睹云九霄、张清、宋七娘等人身手之后,吴少才真正“认识”了那类人,尤其是这类人不但行事诡秘狠辣,而且牵涉到了自己,这就使他开始提心吊胆起来。吴少这段时间在家中几乎是过着心惊胆颤的日子,每次见到陌生人都会心底一凉。
吴少的担心并非毫无来由,因为吴少发现,家中偶尔无人的时候,不知什么人光顾过他的卧室、厅堂,虽然没有丢任何东西,而且貌似所有的东西都保持原样,但吴少却从蛛丝马迹中发现所有东西都被翻动过。
在惨淡和惊悚中,吴少度过了这个令人厌恶的春节,可是吴少并不知道,这个惨淡的春节却将是他在花涧村的最后一个春节。
从花山后山回到花涧村是吴二叔的主意,他说,自从那地藏谷主去世以后,不少人已经开始注意到了花涧村,而且盯上了吴家,现在他们三人在一起危险性太大,一个不小心就让人一锅端了,大家必须分开,吴老爹现在需要人照顾,吴二叔也有伤,只能吴少回到花涧村,花涧村眼下肯定有许多人盯着,不过,吴二叔也告诉吴少,不用太担心,因为只要他自己没被别人捉住,其它人就会投鼠忌器,不敢动他。
吴少初听这种分开方案感觉自己似乎被抛弃了,但想想也没有其它好办法,只得告别父亲、二叔,趁黑夜翻过花山,回到家里,他胆子大,花山又是他自小熟悉的,黑夜翻山并不算什么。
吴少也愿意回家一趟,当他知道不久以后他就要去执行“家族任务”,未来很不确定,他觉得还有些自己的事要去处理一下。
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鲁小柱。小柱是自己的铁杆兄弟,现在自己要出门了,应该给他说一声。当然,自己要去哪里,去干什么,是不能说的。原来他以为春节时,鲁小柱会如同过去那样找自己玩的,可不知为什么竟然始终没见人影,这倒使吴少大为奇怪。
他到了后街鲁小柱家里。
鲁小柱没在家,他老爹鲁老四在,见了吴少便呶呶哼哼地说鲁小柱不在家,走亲戚去了。
吴少见他目光游离不定,就知道鲁老四有所隐瞒。
“鲁大叔,你觉得骗我这样的小孩子,真的好么?”吴少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小孩子?鲁老四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家伙哪里算得上是小孩子?分明就是灾星临世,所到之处不说是灾难遍地,至少是鸡飞狗跳,对付这小灾星比对付那些大人还要让人头疼。
无奈之下,他说了实话。
原来这几天鲁小柱一直和莫家的姑娘莫小媛在一起。莫小媛自从病好之后,鲁小柱便对她说胡说起来,说自己是如何勇敢地面对恶鬼,又是如何想方设法让胆小的吴少协助他,驱赶走了小媛身上的千年鬼魂,直至恶鬼超生转世,再也无法害人。
小媛姑娘听呆了,鲁小柱的形象在她心里瞬时高大起来,她渐渐觉得每天都愿意看到鲁小柱,每天都想听一遍鲁小柱的英勇事迹。
莫小媛生病时,莫大叔本来已对他这个姑娘不抱希望了,但病一好,莫大叔又宝贝似的珍视起来。见莫小媛老和鲁小柱总在一起疯玩,莫大叔觉得不妥:一个姑娘家家,整天和一个半大小子在一起算怎么回事?那小子家里地无一垄房无半间,穷得叮当响,他们莫家可是村上数得着的地主,两人差距明显,是不能在一处玩的。
莫大叔先是旁敲侧击地告诉莫小媛,说她已经不小了,不能不注意影响。但莫小媛根本不听,依旧与鲁小柱疯玩,还振振有词地说当初她病了,莫家曾答应拿出一半家产答谢救治她的人,现在她好了,莫家没有履行诺言也就罢了,还对恩人恶语相加,实在不应该。
莫大叔一听女儿指摘自己失信,大为恼怒:治好小媛的病,也许与吴家那个小恶少有些关系,但与这姓鲁的半大小子有什么关系了?鬼也许怕吴少那样的恶人,难道还怕这个姓鲁的愣头小子?
见小媛千说不回头,万说不答应,莫大叔干脆将莫小媛锁在家里,并对前来寻找莫小媛的鲁小柱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最好学点正经事,至于我家姑娘,你是想也别想,门不当户不对。
鲁小柱见莫大叔说得如此直白,傻眼了。他可不能对莫大叔说他救了小媛,莫大叔可不像莫小媛那样未经世事,肯定明白驱鬼中的原委。
鲁小柱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外出学手艺,非混出个人样来让莫家瞧瞧。临走他曾找过吴少告别,但吴少那时去了花山后坞,恰巧不在。
吴少听了,禁不住遗憾地啧啧嘴,暗骂鲁小柱真是呆子,倘若不跑出去,与莫姑娘的事也许还有戏,就算莫大叔天天盯着,可谁还没个疏忽?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现在他自己跑了,人家莫大叔还能留着姑娘等你啊?
没有见到鲁小柱,吴少又去学堂找了一下荀先生,他告诉荀先生,因为父亲要出远门经商,他自己身体不好,决定暂时休学去远方亲戚家休养一段时间,荀先生有些不满,但也只能同意。
吴少回去的路上便想明白为什么二叔要他向荀先生请假了,二叔的用意很明显,这只是通过学堂传递信息给村人们,免得大家胡乱猜测。
吴少回到家里,便将自己关在屋里,埋头读书习字。吴少想努力使自己专心一些,可院墙外孩子玩耍的喊叫声不时传来,将他的心挠得痒痒地,可他还是硬牙堵住耳朵拿起书本去看。
想到自己无法出门,吴少不由地恨恨地看着书桌上那封信,心道:都是这玩意害得,搞得自己街上也不能去,春节的热闹也不得看,还得看这些破书!
当然,归根结底,害他成这样的还是那个猛然冒出来的二叔,这位叔父大人一出现就让吴少吃尽苦头,不但差点因为古玉的事丢了小命,现在还被一帮道士、闲人时刻盯着,不得不处处小心。
更令吴少不满的是,这个二叔待他的态度实在太恶劣了,每次与吴少说话,都是老气横秋,而且总是鼻孔里哼哼唧唧,一副不屑的神态,而且话里话外指桑骂槐地说吴少白长了一个大个子,是不学无术、百无一用的白痴,吴少每次看这位二叔的那幅样子、听他那口气说话都想怎么立即狠狠“整治”他一下出出气,让他知道“恶少”之名可不是虚传的。
可自从知道了这个十分讨厌的人是自己的二叔之后,吴少有点无奈了,这人可是自己的嫡亲二叔、父亲的亲弟弟,倘若要“整治”他,恐怕父亲那儿就交待不过去。而且接触越多,吴少也越觉得,自己“整”人的那些法子似乎在这个二叔面前并不一定好使,不,是肯定毫无用处。
既然对付不了二叔,那便认命吧,可对于所谓的家族任务,吴少满心里瞧不起和烦躁,这位二叔先生也真是够装的,吴家就剩三个人了,还谈什么“家族”?还有什么“家族任务”?可笑不可笑!
一说到“家族任务”,吴少的第一反应是坚决拒绝,他吴恶少自小便过惯了父亲百般宠爱、在花涧村没事闲逛、偶尔玩个捉鬼游戏、瞧谁不顺眼整整人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多美妙啊,傻子才愿意放弃这样的日子去做什么“家族任务”!
可惜,再美好的日子也有结束的那一天,尤其是当花涧村的人第一次背后议论说:“不小了,该帮吴员外干点事了”时,吴少便知道,那种美妙日子恐怕不会长久了,而当吴二叔提出“家族任务”,吴少见父亲也没有反对,甚至还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他时,他便知道,以往的的“恶少”日子真的过去了,新的不一样的日子开始了。
当然,毫不犹豫地接受家族任务,除了父亲期待目光,还因为吴二叔怀疑的眼神,他似乎不相信吴少能够完成这个任务。
“那就让你瞧瞧本少爷的能耐!”吴少暗暗发誓。
2.第一书院
吴少接受“家族任务”时,颇有点失望,不就是送个信么?跑跑腿的事,也算什么家族任务?
但随即吴二叔详细说起这送信任务时,吴少才觉得并不简单,吴二叔说:书信必须在谷雨那天之前偷偷交给一个姓庄的人,而这个人在一所叫“姜园”书院里,送信时必须亲手将信交给庄姓人,不能让其它任何第三人知道此事。因此,吴二叔说,“只有一个办法,趁姜园春季招新生的机会,以新生的身份进入姜园,慢慢查访到那个姓庄的人,再设法将信交给他。”
“没必要那么麻烦吧?书院总是个院子吧,从水沟或者狗洞里爬进去找到那人交给他不就是了?实在不行,花点小钱找个书院的人将那人叫到无人处给他不也能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