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这么说了,戚霖也没客气,直截了当地开口:
“先前我给郡主把过脉,除了气血较虚未曾发现有异样,想必是郡主用了什么法子掩盖这一点吧?恕戚某人才疏学浅,竟想不出这世上还有此等瞒天过海的高明手段,实在惭愧。”
戚霖看见她扯了扯嘴角,像是自嘲,又像是对此感到抱歉,待他想要仔细考究,却又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在听自己说的是什么——明明人就在这里,神思却不知跑到哪去了。
见她对自己一点都不上心的样子,气不打一处的戚大夫不由加重语气:
“不过软肋固然不能轻易外露,但沉疴旧疾这种玩意儿还是早日解决的好,一味地捂着只会积压成患,来日就是再想根治,恐也无力回天。”
不知为何,月九龄突然很想见顾墨玧,明明只是睡了一觉,顶多几天没见,可却仿佛有几辈子都没遇见过了。
她缓缓抬头,认真地对戚霖说:
“多谢戚神医提醒,九龄受教了。”
戚霖感受到了敷衍,面无表情:
“不敢当,郡主别怪戚某人多管闲事就好。”
月九龄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我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么?”
看着她忍俊不禁的笑容,即便病入膏肓也是别样的惊艳——明明脆弱得一折就断,却偏偏能在风雨飘摇中幸存下来,沾满了雨珠却未曾染泥。
戚霖忽然就明白了挚友为何总是念叨着她是个“妙人”了。
她的笑意渐渐收进眼里,垂下又复而抬起,“只是这事我也仍有诸多疑问,尚未捋清头绪,如今又正值多事之秋……还望戚神医谅解。”
戚霖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她不想第三个人,尤其是顾墨玧或君子笺知道她中了毒。
他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甚至让这两人知道了是有利无害的,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但他答应了:
“明白。”
月九龄冲他释怀一笑,“多谢。”
*
戚霖走了之后,小蓁进来替月九龄换掉被冷汗浸透的衣裳。
月九龄大病初愈,却心事重重,穿上干爽的衣服后,突然出声问:
“几时了?”
小蓁愣了一下,心想小姐方才不是才对戚神医说快晌午了么,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小姐问的应该是日子,忙道:
“哦,二月廿七。”
月九龄眉头微蹙,“我都昏睡了六日了,殿试结果如何?”
小蓁语塞:“这……”这几日她们都只围着月九龄转,根本没心思打听外面的事儿。
“残光呢?”
“我这就让他进来!”小蓁替她掖好被子,转身就去叫人了。
不一会儿残光便进来,额头还冒着细汗,一副刚跑完腿的样子。
“郡主,我方才已经将您醒了的消息告诉侯爷了!”
月九龄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听见他气都不喘一声地继续说:
“殿试的结果,状元与榜眼都是原先放榜时的头名和第三名,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李鑫得了探花。”
月九龄有些意外,“李鑫?”李鑫是春试的第一百零一名,于情于理都没到能做探花的地步。
残光替她解了惑:
“是,皇上说他大义灭亲,有才也有勇,所以才破格点他的,据说会入翰林院。”
李鑫是春试舞弊一案唯一的幸存者,皇帝大概是有意抬举他来堵住众人的嘴吧。
“嗯,也算是熬到头了,希望他不要步前人的后尘。”
想到他那两个懵懂的孩子,月九龄不由叹了口气,随即猛地看向残光问:
“温弼呢?”
残光一脸茫然,“啊?温闭是谁?”
他当初没跟这顾墨玧一起去江南,没见过黄莺那个三四岁的儿子,而这么大案子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也没人会特意去关注一个孩子。
月九龄想了想,确定当初抓捕明空会的人里没有温弼,想不懂那人为何要带走一个三岁孩子,又问:
“侯爷呢?”
残光摸不着头脑,只能如实回答:
“啊,一个时辰前侯爷还守着您呢,半个时辰前侯府来信说皇上召见,有政务相商,才进宫去了。”
原本月九龄有万千思绪在心头,忽然被“守着”两个字给锈住了,脑子停止了运转——他这几天一直守着我么?
残光见她忽然怔住了,试探着问道:
“要我去宫门叫人给侯爷递个话么?”
月九龄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不,不用了,我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