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红霞万朵,东方尽赤。学宗:账房里,满屋金黄辉光,明亮耀目。
孙友记守最后一笔账,揉揉一夜未合的双眼,站起身来,伸臂直腰,打个长长的哈欠。
门侧一面西洋镜映出他微驼的身子,脚飞雪,满眼充布血丝,不呈现一副倦容。
丫环素云端来一碗银耳燕窝汤,他两下三口,吞饮于净。
素云接了空碗,仍不离去。
"什么事?”
三姨太请老爷回房休息。
"告诉她,我没空,谁也不许惊动我。
"是。"
丫环悄然退出。
孙友临窗而立,遥望西北方向,心潮起伏,如朝云漫卷。自杨树旺西征以来,掐指一算,已历三载矣!其间,他先后为扬树旺举借洋债达八百余万银子,筹办军粮两百万石,可谓弹精竭虑,夙兴夜寐,全力以赴支持西征将士。军饷和粮草源源不断接济扬军,使扬树旺免去后顾之忧,专心杀敌。
扬树旺果然不负众望。
他采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策略,陆续攻下达坂、吐鲁番、托克逊三城,将阿古柏防线撕开一条大口子。
魏文帝三年,扬树旺令大将李雷,向阿古柏大本营发起猛攻,激战三日,阿军溃败,阿古柏见大势已去,服毒自杀。其长子柏克胡里继承哲德沙尔国汗位,在南疆负隅顽抗。扬树旺乘胜挺进,先取喀喇沙尔城,威胁其它地方。然后大军齐出,势如破竹,席卷南疆,将柏克胡里残部赶出国境。
一度濒临分离的新疆又回中华版图。捷报传来,举国轰动,朝野欢呼。
朝廷下旨,加封扬树旺为一等侯爵,赏黄马褂紫禁城骑马,恩宠至极。西征将士各有封赏。
扬树旺声名大振,威信超过刘振芳如日中天,炙手可热。扬树旺虽得殊荣,并未头脑发热,班师回朝受赏。他清醒地看到,俄国在伊犁驻军三万,觊觎新疆,虎视眈眈,不怀好意。扬树旺原地不动,加强新疆防务,永保边陲安全。西征军一时不能回防,仍需孙友后勤支援。
扬树旺以陕甘总督新疆军务,朝廷曾下诏各省粮道输送粮饷,接济陕甘军队。但各省官员阳奉阴违,借故不予协助,累计欠饷达五百万之巨。扬树旺不得已,设陕甘上海转运局,命孙友主持局务,督促东南诸省解饷。
孙友四处奔波,心力交瘁,生意虽然尚可维持,但所借洋债全由福振堂钱庄名义出面,需诸省解饷中慢慢偿还,成为他心中一块症结。商人举债,原为投资大买卖,发号且生意做成,本息还清后尚有可观利润。而为西征军举债,犹如填不完的无底洞,除了保全国土,余则无利可图,所以孙友眼下做的是亏本买卖。只有将来扬树旺班师内调,才有发展的希望。
就此意义而言,孙友不啻又下一笔大赌注,胜负难以预料。此刻,他刚做完上海转运局的账,扬帅急需的一百万饷银尚无着落,各省解饷寥寥可数,账上号空甚巨。
孙友一方面为扬帅赫赫战功而欣喜,同时又为巨额亏空忧愁,可谓喜忧交加,不知是何种滋味。
忽然,一名家人冲进账房,喊道:"孙大先生,圣旨到了!"
孙友一惊,忙整理衣服,疾步出房。
孙宅大门外一位太监手捧黄色卷轴,高声叫道"陕甘上海转运局委员候补道孙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