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雪生活的边陲小镇是西南一个四季如春的小镇了,那些年还是战乱频繁的年代,整个小镇的居民会因为战乱而四处逃散。白胜雪那时候还小,事情只能记住一点点,对于大人世界正在发生什么,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而他只记得夏季的时候,母亲总要带着他经过一个小小拱桥到柳树成荫的水边乘凉,聊天,然后在夜晚渐渐深了,自己有些瞌睡的时候回家。还有在家里的秋千上摇呀摇,一直摇得很高很高,似乎可以看到外边说说笑笑而过的伙伴。还有在午睡过后,拿着小桶,铲子到河边去挖螃蟹,捉一种特别细长的叫做“细鳞”的鱼。只是这种鱼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不知道是绝迹了,还是怎样。事情发生的那天,他不在,这是何其地幸运,因为他没有目睹血腥充斥空气的惨状,他又是那么的不幸,至亲离开他的时候,他无法在他们的身边。当育婴堂的人们领走他的时候,他甚至来不及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一切消失了,除了记忆,那份带着悲痛的不能自已的沉重的记忆。
孟公子预测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是没有人相信他的时候,那个时候师父刚刚惩处了他,他便开始阅读《心境》。然后他学着给自己卜了一卦,把一个龟壳放在炉火里烧,看着碎裂的纹路,然后他进入了命体宇宙,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只身一人在一卷帘幕的后面,一身白色的长衫,须苒尽白,旁边的神坛上放着玉儿的骨灰坛子,神龛下边放着一束还带着露水的鲜花。孟公子看到这个场景,只是觉得心里一空,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人掏走了,然后他恢复神智,又替玉儿测了测。这次他见到了满村化成血泊的惨状,原来生机勃勃的村子被死亡的血腥之气所笼罩,看不到逃出任何生命,除了一个模糊的小黑点。于是孟公子逃学了,他只身一人到了玉儿所在的村子,玉儿正在山上采酸枣,看着孟公子来了,便捧出一大捧红红绿绿或是奶白的酸枣给他,孟公子接过来看着整个村子平静得看不出一丝的异常。
几人下山的时候,碰到了散学回来的师父正回家。师父看到孟公子不上课,却在这里,抓住他道:“小兔崽子,不好好的读书,还学会逃学了,小小年纪的不学好。说是不是又来找玉儿姑娘了,再不听话我就告诉玉儿的父母,看他们不打你小兔崽子。”
孟公子见到师父却是丝毫也不害怕,道:“师父,我预测到村子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您相信吗?”师父到了家里把孟公子放下来,道:“村子里将发生什么我不知道,可是你再不听话,肯定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我能料到。”
师母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孟公子刚被放下来,道:“孟小子又来了,你先去洗把脸去,趁着天还没黑我给送回去,免得他父母要担心。”
师父进了屋,只在孟公子的眸子里留下一个背影,然后就在孟公子挣扎着痛苦的时候被送回了家,然后他就被禁足了,然后惨剧就发生了,后来他就结识了白胜雪。玉儿他再也没有找到,无论生死。整个村子留下的只有鲜血和灰烬,就像这个村子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他的师父师母,他的同学,他的青梅竹马的玉儿,他们是那么无助地在这片土地上消失了。后来父母病逝,经过几年的修行,自己便进了平地楼,一直到现在。
那时候的平地楼的镇楼之宝也丢过一次,就是那件事情之前。
清玉和屏儿看着帘后的人卷起帘子,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虽然与以前的模样和气质已经是大不一样,可是他们还是认了出来,清玉尖叫了一声:“弄了半天,原来是你呀。”
屏儿规规矩矩地给孟公子行了礼,道:“孟公子,多年不见,幸会幸会。”
孟公子清冷的脸上现出一丝涟漪,道:“你们来了北边,也不事先和我打声招呼。”
清玉和屏儿两人眼睛里已经含着泪,道:“你又没说你也会到这里来。”
孟公子道:“当年的露水没有白收,你们还记得我,也是我的幸运了。”
清玉见孟公子来了京城,却没有知会她们心里有些不舒服,道:“你来了这里,怎么不和我们说呢,枉我们还是同窗。”
孟公子恢复平静道:“我来这里本来就是来修行的,这里的规矩你们也是知道一些的吧。”
清玉好奇道:“原来那些规矩竟然是真的,我还以为只是一些传说呢。”
孟公子道:“却是真的。我来了京城多年,刚来的时候还惊奇京城的秋天的黄色和红色的,不像南边的深秋一直都是翠绿的。”
屏儿见孟公子清瘦的脸上越发得平静,道:“小的时候因为你喜欢读书就叫你孟公子,没想到你真的成了孟公子,成了这平地楼的主人。”
孟公子道:“小时候的事情,年代久远,我多半都记不清楚了,只留得一星半点的记忆。”
年迈的看门人,进来道:“公子,客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