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慢吞吞地推着药碾子。
眼皮低垂,动作迟缓,就像个老掉牙的破旧水车,机械地转动。
对罗汉雄仿佛视而不见。
罗汉雄颇为不满,就算是店大欺客,但哪有这样死样活气做买卖的?但是自己有求于人,自然不敢冒昧发火,他陪着笑脸,对老头说道:“老丈,烦劳,我家里有小儿患了惊厥之症,特来相求,里面可有大夫,请烦指点。”
老头没理他。
如同没听见。
罗汉雄心里火冒三丈,很想一脚把老头的药碾子给踢飞了。心说天下所有医药界生意当中,如此怠慢客人,只怕你们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他琢磨着是否直接闯进去,眼前这个闷头闷脑的死老头子,看样子再说什么也没用,八脚踹不出个屁来。
犹豫间,有个背着柴禾捆的汉子,大步走来,手里拎着一柄斧子。
“喂,老闷头儿,”背柴汉子对推药碾的老头说道:“你帮我磨磨这把斧子,刃口都钝了,坐上去都割不破屁股,我还赶着去烧火劈柴,又没个人帮忙,急死了。”
老头默默地把斧子接过来,放在一旁。
罗汉雄心里暗暗好笑,这老头叫“老闷头”,这名字倒是恰如其分。
老闷头抬起头,对背柴汉子说道:“半夏,这儿有个求医看病的,你给他开些药草。”
“我还忙着烧火呐。”
“他事情挺急,别人又都不在。”
“那好吧,”半夏答应了。
罗汉雄心里甚是疑惑,看样子,半夏只是个烧火的杂役,派他给我开药?
开玩笑吧?
我来寻医问药,不是来请教烧火砍柴。
说到做杂役,我罗某人曾经在陆宅这样的高端之地,做过好多天,比他肯定也不差。
可是……拒绝吗?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试试。
“谢谢,”他略显尴尬地冲着老闷头儿拱了拱手。
跟着半夏,离了葫芦口往前走,穿过一片种着各种药草的苗圃,径向山谷腹地。背着柴捆的半夏一路絮絮叨叨地说道:“真是越渴越给盐,石大夫带着徒弟们全走了,偏偏留下这么多事务,也不加派个人手……”
“石大夫去哪里了?”
“唉,这不是七月十九,药王大会嘛,石大夫要夺下三湘药王的名头,那是志在必得,就象你们读书人似的,争着抢着,去考状元……可事情在乱得很,人少事多,派老闷头去守门,我一个人干了八个人的差使,烧柴也不够用了……”
一顿唠叨。
罗汉雄心里一肚子不乐意。
你们要争什么“药王”的名头,与我何干,我是来求医的,不是来帮你们劈柴烧火。
走到葫芦谷的中段,数幢房屋分散坐落在苗圃之中,房前房后,用巨大的草萝,盛放着各种草药,正在晾晒,一股草药味在空中弥散。
半夏将柴草放在灶房,洗了手,坐在一口大铁锅灶台前,拿过一个准备劈了烧火的树墩子,对罗汉雄说:“请坐。”
自古以来,坐在柴墩子上,置身于灶房锅台前,求医问药者,恐怕只有罗汉雄一人。
“请问生的什么病?”
“小儿惊厥,”罗汉雄将小龙得病的经历和症状,讲了一遍。
半夏听完,拿过纸笔,笔走龙蛇,写了一副药方。
牛黄二钱,川连四钱,甘草三钱,防风四钱,天麻二钱,熊胆一钱,麻黄三钱,朱砂四钱,腥草一钱,竺黄三钱,灯心三钱,大朱砂为衣。
写完了,他将方子交给罗汉雄,“这是惊风抱龙汤的方子,你顺着这条小路往前走,到那个尖顶青石房,那是药房,照方抓药。把方子留在那儿,不许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