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夕阳西下的黄昏。
此刻,正是客栈最热闹的时候。
不只是几家客栈热闹,而是整个府里的客栈都很热闹。
除了一家客栈,虽然每一张桌子坐满了人,但是那些人却很冷,即使坐在同一张桌子,也像陌生人。
连跑堂伙计都感到有一些冷,冷得打哆嗦。
他宁愿今天一个客人也没有,也不愿意接待这么多冰冷的人。
可是他不得不接待,因为他只是一个跑堂的,他说了不算。
客栈掌柜倒是说了算,可是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冰冷的躺在冰冷的地上。
客栈里的这些人,全是佩刀挂剑的江湖人。
就算没有佩刀挂剑也不容小觑。
也许袖子里、鞋子里、嘴巴里就藏着杀人暗器。
客栈里冷,外面夕阳却有些暖,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了二楼客房。
先是照在一张床上,再照在被子上、手上、手中的刀上,最后照在煞白如纸的人脸上。
轻抚着男人的冷脸,轻得像情人的手。
调情很愉快,没有人不喜欢愉快的事。
若大家都喜欢干这件事,那么这件事就一定很令人愉快。
阎信并不愉快,他眉头拧起,拧成了一条直线。
调情很愉快,可对一个睡着的人来说,就没那么愉快了。
即便是再美的女人、再媚的女人,瞎子也欣赏不了她的美、她的媚。
更何况,睡着的阎信做了一个噩梦。
他不仅没感到愉快,反而还有一些不愉快。
阎信紧握手中刀,苍白的手握住漆黑的刀,他又握得更紧了一些。
没人从他手上拿走这把刀,刀好似粘在了他的手上,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他沐浴在夕阳中。
夕阳中只有他一个人。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整个世界渲染上了灰白,苍凉到令人流泪、空虚到令人发狂。
这样一个人该多么孤独、多么寂寞。
孤独寂寞到连夕阳都冷了许多。
孤独寂寞到连世界都变了颜色。
他道:“他真可怜。”
她问道:“如何可怜?”
他解释道:“这个世上没有他信任的人,他只能信任自己手上这一把刀,一把会将他带进地狱里的刀,这样的人岂能不可怜。”
她点头道:“他真可怜。”
他回道:“你真可笑。”
她奇怪道:“怎么可笑啦?”
他冷道:“你不可怜自己,却在可怜他,如何不可笑。”
她不解道:“我为什么要可怜自己呢?”
他答道:“因为你可能会死。”
她天真道:“可是人都会死得呀。”
他说道:“因为你很年轻,没见识过这个世界,世界上的美和丑,所以你可怜。”
她呆头呆脑道:“所以我死很可怜,你死就不可怜了吗?”
他噎了一下道:“我不会死。”
她不信道:“可是你的伤好像很重。”
他沉着嗓子道:“我身上的伤不重!而且你身上即将有比我重的伤!”
一个可以让人立刻死掉的伤,岂能不重。
“别吓唬小孩子了!你也不会死!”女人对他,对她,分别道。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