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湮灭的桃夭,再一次被天道捉住,再一次被天谴劈到差点剩下最后一口气,然后被天道重新塞回吻颈之中,直到被李莲花所弃之时,彻底灰飞烟灭。
第二世,桃夭变成了李莲花养的小鸡崽崽。一群毛茸茸黄澄澄的小鸡崽崽里,不知道为什么李莲花就喜欢那只不爱吃石头,看见虫子就惊慌失措要往他怀里躲的小鸡崽崽。
小鸡崽崽还要吃他碗里的饭,他就一粒一粒的把小鸡崽崽喂大了。
其他小鸡都长的肥嘟嘟的,只有她不吃虫子还不吃沙砾,长不大,还病殃殃的。
她不愿意吃,李莲花也没辙。
小鸡崽崽长大了,竟然是只朱鹭。
李莲花有点怀疑人生了,一窝鸡仔里抱出一只朱鹭,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李莲花不理解,但养了也就养了,养小鸡也是养,养朱鹭也是养,对李莲花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朱鹭可以活很多年,桃夭赶在李莲花遇见方小宝之前化了形,她把单孤刀的事情告诉了李莲花,可李莲花不信,他还是要自己去查。
桃夭无能为力的看着一切都在往最初的地方走,什么都没有改变,她什么都做不到。
渐渐的,桃夭开始想,她是一把剑,她为什么要用人类的道德水准来要求自己。
一把剑,我就是用来杀人的,所以,我为什么不杀人?
于是,桃夭又一次开始杀人。
所有伤害过李相夷和李莲花的人,都要死。
很快,李莲花就怀疑到了桃夭身上。
桃夭没有解释,她是妖精,她杀人是真的,没什么可解释的。
她把李莲花献给皇帝的忘川花拿了回来,她说:“你把忘川花吃了,我就不杀皇帝,你要是不吃,我就让他尝尝凌迟三千刀的滋味。”
就连皇帝都在求着李莲花吃忘川花,李莲花也吃下了忘川花,桃夭这才放下剑,微微一笑。
可在她笑着的时候,李莲花突然一口血喷出来。
碧茶之毒没有解,反而直接毒发进最后一层,甚至还另外中了这世间最残酷的毒。
原本还有数月至数年的命,如今只剩下几天,却会承受这世间最痛苦的死亡。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桃夭不理解,剧本里明明说好了,忘川花可以救李莲花的,为什么却让他死的更快了?
桃夭下意识的接住李莲花,抱住他瘦弱到没有二两肉的身子,却眼睁睁看着他不住的吐血。
好多好多的血,他的身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可以吐出来?
眼睛不停地在落泪,但桃夭此时却觉得自己异常的清醒。
她轻轻的说道:“是我的错,我做什么都有错,我有罪,我有罪,我找来的忘川花都是坏的,我喂的药都是治不好人的···”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洞的眼神,嘴唇颤抖,无声的说着:“只有我死了,他才能正常的死去。”
桃夭低头,擦了擦李莲花沾到脸上的血迹,他那么爱干净,现在痛苦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血吐得满脸满身都是,是她罪孽太深,害他如此。
桃夭从李莲花腰间拿出吻颈,一片一片的削下自己身上的肉,一口一口的喂进李莲花口中。
那血肉被削下来之后,便渐渐化成里面带着点点粉色的水晶软肉,入口即化,每一口顺着食道流入口中都带有一些甜香,带来一阵令人舒适的暖意,连被忘川花引起的那种世间最可怕的痛感,都会舒缓很多,以至于到了最后,脑子被痛苦占据,失去意识的李莲花下意识的抱着怀里仅剩的都看不出模样的桃夭,在她伤口处吸食。
桃夭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她感觉到灼热的泪水落在身上,她感觉到李莲花的唇在她的伤口处颤抖,她感觉到,他似乎舍不得用牙齿噬咬她。
可他明明,应该没有了意识。
即便有,也会被天道禁锢住。
绝望,有时候,并非只是一个人的狂欢。
李莲花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的毒解了,除了满身的鲜血,和掉落在一旁,沾满了血污的吻颈,什么痕迹也找不到了。
就好像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桃夭的存在。
李莲花任由自己躺在血泊中,眼角留着泪,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最后的最后,等方多病和笛飞声找来的时候,李莲花被扶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将方小宝放在他手里的吻颈打断,手中却死死的握着剑柄处,狠狠地扎入自己的心脏。
那一天,天道暴怒异常,天谴满世界的砸,活生生把一个世界都给覆灭了。
真可笑,它控制的世界里,到底是什么,让这一切一次次脱离它的控制?
感情?是感情吗?这个世界都是它造出来的,不就是感情吗?它也可以控制感情的!
于是,在第三世开始,出现了一个女人。
一开始,天道只是随手做了一个女人,做的很漂亮,是按它设定中李相夷喜欢的模样做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李相夷似乎从来没正眼看过,好像它亲手做出来的这个女人,在李相夷眼中,和其他的人没什么两样。
一世一世的尝试,天道都在想,到底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吸引李相夷的目光?
难道只有那个剑灵吗?
似乎又不是,每次李相夷遇见剑灵,也是从陌生到熟悉的。
天道渐渐地,好像入了神,它开始琢磨起了一些本不应该是它触碰的东西。
不是容貌,容貌很重要,但灵魂更重要,要可以和李相夷说的上话,要可以辅佐李相夷的事业,要有和李相夷一致的三观。
渐渐地,这个被一次次重新写入的角色,确实渐渐走近了李相夷的世界里。
天道用了好几百世机会,才让李相夷对乔婉娩有了一丝温柔,但那一次却是在李相夷还没有遇见桃夭的时候,在李相夷见到桃夭的那一刻,仿如天雷勾动地火,少年人的爱意一发不可收拾。
它在努力挖墙脚,可李相夷和桃夭也在它一次次实验失败的过程中,一世世的相遇,命中注定一般的生情,虐恋,虽然结局依然如它的剧本里一般,桃夭世世不得好死,还要眼睁睁看着李相夷/李莲花弃吻颈而去,最后不是绝望到魂飞魄散,就是被天罚劈到魂飞魄散。
也不知道是不是绝望成了常态,桃夭越来越少绝望,除了偶尔少师被断之外,她好像越来越没有那么容易被伤害。
或者说,除了李相夷,本也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她。
眼看着李相夷和桃夭的感情,竟然一世胜过一世,从一开始遇见仿如陌生人,即便相恋也与普通人无异的相处,到最后两人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就恍如隔世,明明很陌生可在一起的时候却仿佛相伴了数千万年一般,天道也急了。
这两人,不会到最后,每一世都带着记忆吧?
那它还玩什么?
反正终究是个死,两人到时候一次次搂在一起死给它看,它真的会成为第一个被天道之子逼疯的天道的。
天道开始做他的计划,这一次,它要改变一切。
剧本正常发展,小李相夷在全家被灭,兄长死亡后,和单孤刀一起被漆木山收入门下,十几年后,十五岁的李相夷下山,便遇见了一位看起来就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女子。
她容貌清丽,眉清目秀,眉间似有愁绪,却一身侠女打扮,手持一柄长剑,一路行侠仗义,武功颇为不凡。
李相夷见猎心喜,当即要与女子过个数招,虽然李相夷并未使出全力,但女子也并未落入下风。
一番过招之后,两人互通了姓名。
这女子名为乔婉娩,虽只勉强比李相夷大上那么几岁,却已经在江湖中颇有侠名,是一位出了名的美丽侠女。
只这一面,李相夷虽有了很深的印象,却依然和乔婉娩分开了。
数月后,李相夷前往大漠,又遇见了一位扛着红缨枪跟血域天魔对战的男子,李相夷从未见过这般的人物,一时之间都看痴了。
一战结束,血域天魔看向李相夷,叹息一声:“桃小友,我有生之年能遇上你这般人物,将一生绝学尽付于你,已是幸事。如今我的天命已到,还望桃小友莫要强求。”
桃夭回眸看向李相夷,明明刚刚才跟人打过一战,却在这大漠之上没有一丝狼狈,一身风华,那双眸子更是动人心魄。
李相夷从山上下来也没多久,算是没见过多少世面,但他心里却知道,自己恐怕这一生再也不会见到第二个这般风华无双之人。
桃夭打量了一下李相夷,没有说话,坐在一旁盘膝而坐。
血域天魔此时看上去,却只是个瘦削的老者,早已没了当年屠尽一城的嗜血与狂放,温和的问道:“这位小友,如何称呼?可是来取我老头子命的?”
李相夷回神,对血域天魔拱了拱手,说道:“前辈,在下李相夷。”说着看了看一旁的桃夭说道:“这位少侠都未曾成功,在下自觉不能,怕是无法与前辈一战了。”
血域天魔笑笑,说道:“李小友不用妄自菲薄,桃小友一心只想与老夫切磋,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但老夫观李小友一身气运冲天,只差老夫这么一块登天的踏脚石,便可称为这天下最璀璨光华之人,李小友可莫辜负了这天意啊。”
李相夷想了想,又看向桃夭,却见桃夭闭着眼调息,并不管其他事情。
于是李相夷对着血域天魔拱手请战,一时之间,天地变色,飞沙走石。
桃夭缓缓睁开眼,所有的动静在她身边全都归于平静,她静静地看着场中生死之战的两人,亲眼看见李相夷一剑胜出,战斗结束,血域天魔仰天长笑,似乎是死得其所的模样。
李相夷伤的不轻,单膝跪在地上,用少师撑着身子,擦擦唇边的血,正打算艰难的站起,却发现眼前站着那风华无双的少侠,一时有些怔愣。
桃夭垂眸看了看李相夷,伸出手,李相夷迟疑了片刻,把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被拉起之后,李相夷才慌忙发现,自己一手的血,染在了那人的手上,下意识的看向那只洁白如玉的手,又愣了愣。
那只手,很小,还没有他半个手掌大,刚才那么一握,却好像他把他的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手心里。那手软弱无骨,手背娇嫩,手心却全是薄茧,除了红缨枪,他会的武器怕是不少。
桃夭却没在意手上的血,拉起李相夷之后便放开,然后走到血域天魔的尸身前,将手中的红缨枪立在一旁,双膝下跪磕头,磕完了三个头之后,血域天魔的尸身便随风散去。
而后桃夭起身,拿起红缨枪便打算离开,李相夷赶紧追上去,问道:“少侠,在下李相夷,师出云隐山,不知少侠如何称呼,出自何门何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