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太阳从远方的群山中探出头,光辉洒满了人间,而他们的征程还未结束。
"孩子们看,那个就是最近的化工厂,你们的父母有许多人就在那里工作,"顺着"福爷"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片巨大的工业区在光暗分界线上静静地躺着,高大的烟囱里还有浓浓的黑烟向外涌出。方正看着眼前那片化工厂,陷入了沉思中,他不知道这化工厂为什么要建在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这化工厂是制造什么的,可这里是父亲生前待过的地方,也是他死去的地方。他不知道有多少像父亲这样的人把心血把生命全献给了这样一个钢铁怪物,但他知道他不会像父亲那样微不足道地死去,死在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地方。
死在一个意外事故中,几乎没有谁记得他,包括这钢铁怪物。他的神情恍惚,仿佛见到了父亲,他一如既往地前往工作车间,拿起工具进行无意义的重复性劳作,而他早已经麻木了,可是当他一时大意没有注意一旁巨大的机器故障时,他已经被卷进机器成了肉泥……
他狠狠攥紧了拳头,他发誓绝不会那样微不足道地死去。
驻足停留了一会儿,"福爷"带着孩子们继续上路了。而之后的路上陪伴他们的只有沿途的自然风光了,偶尔有大货车路过,那是化工厂的载物车,他们就停下驻足让路。
可能人生路也是如此,孤单和无聊会伴随着大部分时间,可当到目的地时,这些无趣又会烟消云散,随之被喜悦包围淹没。
此行的目的地到了,遥远的地方一道高耸的城墙隔绝了内外,四面八方的路上成群结队的人向着城门走去,而门的上方则是镌刻着的用昔日大稷国语言写着的"饶城"。那面高墙目测约高三十米,而左右则一眼望不到尽头,也不知道筑此高墙的目的何在。
而墙上"饶城"一名则大有来头,实际上,在"民产党"建立国会改革之前,大稷国二十三州只是从地理角度划分了各城市,各城只由各城主管辖,而城主只由中央管辖。而"国会改革"则规定了各州州长管治各县长,各县长管理各县,将城改名为县,多加了一级管辖单位。而由于历时悠久,"饶城"的牌匾一直未改。至于这高墙,方正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要筑起这么高的墙,难道是为了防止战争?可是"饶县"地处内陆,周围根本就没有他国的威胁,何况就算是防战也没有必要建到三十多米的高度。
这样的高墙更像是为了提防什么巨物似的,可是又有什么巨物能有这么高,难道是那些"超凡者"?
光靠想是想不出来的,看来得多看些资料书籍了,听说这里的图书馆有5层楼那么高藏书海量,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去看看?还有一点问题,也不知道这高墙是"饶城"特有,其他城市有没有,看来只有等到自己多去一些地方才能找到答案了。
学生们排成一列,而最前方的"福爷"和几个守关士兵交涉着。看来"福爷"的确家世显赫,他报出了自己的名字,那几个士兵没有不认识他的,恭恭敬敬地巴结他然后给他们放了行,还嘱托说城里碰到什么事情一定来找他们。而"福爷"笑而不语,领着后面排成一列的学生们进了城。
可能是现在还太早,宽敞的大马路上并没有想象中的人来人往,大部分还是来自城外的人。街道上只有少部分本地居民行走,他们是去赶早集的人,街道两边不时传来吆喝叫卖的声音,"卖大煎饼嘞,100民币一个。糖葫芦了哈,50民币一串。"
他们说的民币,自然是"民产党"上台后发行的一种货币,实际上只是从过去的大稷国稍微修改而来。而过去时,大稷国由于通货膨胀,民币数值高得吓人,往往几万民币才能买一串糖葫芦。"民产党"上台后,改进了货币并规定了其权威性,多年以来在遵循经济学原理下逐渐提高了民币的购买力。
学生们虽然眼馋不已,可是听到那高昂的价格还是打消了购买的念头。城市毕竟是城市,物价还是比较高的。他们大多数人都只在村子里生活,村子里虽然也有交易,但金额远远低于这里。学生们有些肚子饿的就拿出准备好的口粮,大口大口吃起来。当然沿途也有看到这幅场景的人露出鄙夷的目光,嘴里嘲讽道:"乡巴佬,穷酸样。"
的确,学生们穿的是自己母亲亲手缝制的还有补丁的衣服,吃的是家里做好的这些"城里人"厌恶的糙食,他们的眼神里写满了清澈的愚蠢。四面的几层高的房子精致而洋气,像是一群巨人,把他们这群"蚂蚁"包围得喘不过气来。像是审讯犯人一样,陌生的尖锐的鄙夷目光从他们身上来回扫过。当即,就有学生窒息得差点哭了出来。他们这个年纪,说不在意他人的看法是不可能的。方正攥紧了拳头,他的心中燃起一团怒火。
而最前方的"福爷"则是默默不语,他没有去向这些人争辩,更没有转头去安慰后面难受的孩子们。他像这世上存在着的最多的冷眼旁观的路人,只是默默带路,任凭他人对孩子们恶意的审视。远方的房子密密麻麻,如困住鸟儿的笼子般困住他们,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要走多远?什么时候才可以停下?现在的他们,就像历史书里写的那些被羁押的罪犯,一路游行被所有人看不起。
走过了许多街道,受尽路人的鄙夷,他们终于到达此行的终点——饶城第一一级学院。那里聚集着许许多多和他们同年级的学生,他们中大部分人身着华丽的西式院服,也有少部分和他们一样来自城外的小镇的贫穷孩子,如同他们一样,这些学生也被周遭城内的学生看不起。这些"城里人"如同一只只昂首挺胸的孔雀,鹤立于鸡群中,蔑视一切、目空一切。
而此时,沉默许久的"福爷"终于开口了,他面朝身后的孩子,一脸严肃地说道:"我知道你们很沮丧,你们也许正在难过,在愤怒,也许想要逃避,想考完这场考试回到家中,永远不来这些地方。可是孩子们,嘴长在他们的身上,我们怎么可能去控制他们想什么,他们说什么?想想你们的父母吧,当他们来到这里,在市集里买卖东西时,他们也要遭受他人的蔑视,可是他们为什么一趟一趟来这里,是因为他们没有尊严吗?当然不是!是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东西可以让他们忽略他人的眼光。这世界歧视和偏见还少吗,可是谁能杜绝这一切,有谁能够因为他不喜欢而消灭所有反对他的人?没有人。这也是我要教会你们的,走好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吧!"
台下学生们都若有所思,也不知他们听进去了没有。而现实也的确如此,有人会因为贫穷而瞧不起你,有人会因为你"没见过世面"而讥笑嘲讽你,这样的人大有人在。可你既然志存高远,就不必为一时的窘迫而伤心,这样目光短浅的人,在意他们又有何好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实际上,"福爷"回忆起他在其他国家城市的经历,那些地方的"城里人"虽然也有优越感,但绝不会像大稷国这般将瞧不起写在脸上。可能,这高墙阻挡的不仅仅是曾经入侵的怪物,还有这些他们从未认可过的"贫民"。而眼前的孩子们,倘若他们真能明白我所说的,希望他们能努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吧。
清晨的光芒终于照亮了整个世界,世界属于青年,他们正朝气蓬勃努力生长着。
……
今日的县考十分顺利,至少对方正来说是如此。校门口,"福爷"正笔直地矗立在那儿等待着学生们,在他的身旁,几个学生喋喋不休议论着县考的考题,他则笑而不语。方正心里高兴,他觉得这县考有九成把握能拿下,也参与到他们激烈的讨论中。
"阿正,我看你心情不错啊,估计很有把握吧?"方耀打趣道。
而方正则是笑而不语。
"我今年估计没戏了,打算明年重新再来了,"方耀的眼神坚定,今日之行显然给了他不小的启迪,"蒙住耳朵,人家就会不说吗?与其去逃避,不如去改变,我不想以后我儿子进城也被这帮人冷眼相待。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我要读书!"
许多与他想法一致的人纷纷附和,他们都要复读,明年再战。生命的种子在此刻被埋下了。
可能是因为心态上的巨大变化,他们的归途一帆风顺。有时候生活就是如此,你越在意便越不顺心,而当你以放松心情去坦然面对则会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