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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明白清白

李遗和梁泊顿时来了兴致,一脸等着听内情曲折的表情等那山大王辩驳。

裴乾对这位自己的姐姐是一点脾气也拿不出来,也不顾自己的一众小弟在身边,倒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默默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囊。

李遗一眼就认出那是个钱袋,目测装的不会是铜钱,估算分量不会轻了。

一个有眼力见的喽啰迅速接过,一路小跑地递到妇人面前的桌子上。

裴乾坤嘟嘟囔囔道:“让你跟我上山你也不去,就这么个小破茶棚子,能挣几个钱啊,那个男人又没钱又没本事,你非要跟,连你弟弟都不要...”

话还没说完,裴乾看到从屋里再度走出一人来,正是那位男店家,也就是妇人的丈夫,裴乾口中的“没钱没本事的男人。”

见到他出来,裴乾利索地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带领众人顺着山道回了山上去,临了不甘心地留下一句话:“姐你记得啥时候不高兴了就上山!”

男店家面无表情地看他走远,嘴唇微微动了动,李遗认出那是一句豫州地界用之皆准的俗语。

妇人伸手将钱袋收进怀里,嗔怒地瞥了一眼自己那口不择言的丈夫,男店家一副憨厚模样,挠挠头笑笑。

妇人走到梁泊这边,扫视三人一遍,淡淡道:“六个窝头,一壶茶水,三文钱。”

梁泊一脸意犹未尽道:“老板娘,那真是你弟弟?不是亲生的吧?”

妇人置若罔闻,接过李遗递过来的铜板,转身就走。

李遗连忙叫住她,妇人转过头来,面上已有些不耐的神色,不由得李遗叹道这搞不好真是亲姐弟吧,急性子如出一辙啊。

不过眼前妇人老板娘终究不是方才的山大王,更何况一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男店家,李遗正色道:“想问一下去管城的路。”

老板娘怔住了,看了看他,迟疑道:“管城人?”

李遗点点头。

老板娘欣喜回头对男店家道:“你老家的人。”

李遗颇为惊喜,问道:“也是管城人?”

男店家也颇有兴趣,拉开板凳坐下,却是摇头道:“不算,钧城人,鸿山南的。”

李遗越发惊喜:“怎么不是,就是!我是吴家坳的!”

男店家一听眼睛都亮了,连说知道这个地方。

他乡遇故知,两个陌生人凭空生出一种亲近感来。

妇人转身回店里去招呼其他客人,将时间留给了自己丈夫在此攀谈。

男子自我介绍道:“我叫王垚,那位是我娘子,裴旸。”

一旁倾听的梁泊忍不住插话道:“啊?都姓裴,真是亲姐弟啊。”

王垚面露难色,点点头道:“那个裴乾,是我娘子弟弟无疑,也是我的小舅子。不过二人虽非一母同胞却是同一祖父,为族姐族弟。”

李遗点点头:“名字听来也不是一般人家,看来嫂夫人家世是不一般的。”

王垚笑笑没有多说什么,李遗也就自然而然不再继续深究这一话题。

这个世道,能从裴旸裴乾二人一个路边开店抛头露面,一个上山落草为非作歹看出来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

王垚继续说道:“其实我离开钧城已经很多年了,四处流荡,走到这石帽山遇见的我娘子,当时这里只有一个小棚子,就是他们姐弟搭起来的,本来此处还有些别的商家的。当时还年幼的他们哪懂得人心险恶,时常遭受欺负。我当时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了,也对娘子生了情愫,就落了脚。”

王垚脸上居然出现了一抹羞涩,李遗梁泊哈哈大笑,冲他竖起大拇指。

李遗忍不住问道:“那他怎么上山了?”

王垚忍不住叹了口气,沉吟再三说道:“罢了,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

“这山上本来是没有山寨的,后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伙流民,啸聚成众,我们这些靠山吃山的小店子自然常被打秋风是难免的。可是他们居然敢将主意打到我娘子身上。”

“就在他们又一次上门威逼的时候,我失手打死了他们的头目,才算了结。”

梁泊闻言眼皮子忍不住跳跳,自语道:“看走眼了。”

李遗好奇道:“这也和他落草没什么关系啊。”

王垚继续道:“怕他们寻仇,我们几家商铺的年轻壮丁们一起上山准备剿了这伙山贼。不瞒二位讲,如果不是不愿惹是生非,这伙流民一开始就不可能在此扎根,我也是迫不得已。”

梁泊频频点头。

“可是上山之后,那伙贼人束手待擒,却要推我为山大王,裴旸无论如何不愿意,我当然不会从,可是裴乾却动了心思。愿意追随他的那些商户人家都上了山,不愿意追随他的都被他劫得在此处待不下去,就都离开了。也就只剩下我们一家在此地。”

“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自己家门出了个落草为寇的山大王的夫人就此要与裴乾恩断义绝。只是裴乾感念族姐当年在颠沛流离中照顾自己的恩德,一直对我们二位礼敬有加。”

犹豫了一下,王垚颇有些自傲又带些惭愧地说道:“裴乾这个半大孩,能坐稳这山大王的位子,也是有我守在山下的缘故,因此他怕我却更怕他姐姐,山贼们怕裴乾,更怕我。”

梁泊紧皱眉头:“裴乾滥杀无辜吗?”

王垚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正对上梁泊严肃的眼神,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不,他只要钱不害命,他肯定不是那种义薄云天劫富济贫的好汉,但是也只对有饭吃有钱花的人下手。”

梁泊冷笑道:“说得如此磊落,不还是无恶不作的山贼,与你夫妇二人互为靠山,贵夫人还摆出一副道德仁义的样子大义灭亲,不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给他当靠山。这茶水钱挣得,劫道的黑钱也挣得。”

王垚腾地一下站起:“你说话过分了。”

梁泊浑然不惧,同样站起,剑拔弩张地对峙。

李遗缓缓开口,却是毫不客气:“我当真是好一对双宿双飞的戏码,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勾当。”

王垚恼羞成怒,却又嘴笨不知道如何反驳,多年来自己一向认为如此理所应当天经地义,自己如何管得裴乾做什么?自己也只是听了裴旸的一直留在了这里而已,从来没有助纣为虐,怎么还会有自己的罪过?

眼前二人又如何不是假仁假义,站着说话不腰疼。

似乎是看出他内心的纠结,李遗开口道:“你不明不白,更不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