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李遗一把抓起为首官吏的手拉到那副告示近前:“老爷,这是干啥呢?都是看这个,我们不认识字,你给我们说说呗。”
为首官吏抽出手来,嗔怒道:“赶紧滚!”
李遗连忙点头称是,带着梁泊和幼童匆匆穿过城门进了城,身后的为首守门官从袖子里拿出一颗金豆豆小心翼翼地放嘴里咬了咬,然后满足地收进了怀里。
进入到城中,李遗和梁泊算是放下心来,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番。
贩枣老丈说的没错,商谷确实不愧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城池,繁华程度虽与沂陵城相比逊色了不少,但还是能顶好几个管城的。
走出了三四条大街,四周还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别说梁泊,纵然是李遗也少见过如此富有烟火气的所在了。
前几日在大荒中经历的件件人间惨案恍若隔世,若非幼童切实地被攥在自己手里,李遗都要怀疑自己从一个世界凭空到了另一个世界中。
饥肠辘辘的三人转悠了半天也没把商谷城的地形给摸透,只能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在路边就近找了一个小摊,点上几碗面条,正在等候的间隙,李遗揪住摊子老板问路,只是不知管城太过遥远还是老板确实没出过院门,竟也不知管城的方向。
李遗无奈叹口气只能吃过饭再做打算。
三人面条刚刚被端上来,梁泊正欲大快朵颐,隔壁桌子又坐下了几个人,李遗随便扫视了一眼便从熟悉的军服上看出来是梁军军士。
那些人说着听不懂的言语,李遗有心偷听却一无所获,将嘴巴塞得满满的梁泊还不等咽下,抹抹嘴巴伸手道:“再来一碗!”
似是看穿了李遗的想法,他含糊不清道:“”是胡语。”
李遗顿时有些惊喜:“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梁泊摇摇头:“不懂,只知道是胡语。”
李遗一口面差点没呛到自己,咳嗽个不停:“我当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本事呢。”
李遗的咳嗽引起了隔壁桌的注意,正面李遗的那人重拍桌子,用汉话吆喝道:“滚出去!”
摊子老板端着一碗新面条匆匆赶来,走到隔壁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安抚了那人,那人却还是一直盯着李遗看个没完。
老板走来叹了口气道:“二位小兄弟,四碗面,就收你们两碗的钱,你们快走吧,他们不想跟我们汉人坐在一起吃饭。”
梁泊闻言就要发作,李遗挥手示意他坐下,对老板笑言:“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是汉人呢?”
老板苦笑道:“不管是不是得,求您别在我这找麻烦了,你一看就是讲道理的,他们不讲道理,说砸了我的摊子就砸了我的摊子,我这小本生意,折腾不起啊。”
梁泊怒道:“你不怕我砸了你的摊子?”
老板一脸愁容,李遗笑笑,不想再为难他,输出四碗面的铜板放在桌子上,起身就要离开。
梁泊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忍了一路了,老子不忍了!”
隔壁军士被他的动静惊到,起身就将他围了起来,方才让他们滚出去那人似乎也说不出别的汉话来,用胡语一直叽里咕噜狂叫个不停,梁泊狞笑道:“这回可是真正的胡人了。”
下一瞬四人像沙包一样从小小摊子上被扔到了大街中央,待看清躺在地上的人是谁,周围的行人脑袋哄得一声像炸开一样,四下奔逃。
梁泊从摊子上走到几人跟前时,方才还熙来攘往的街道腾出了硕大一片空地。
但是更多的,是十几步开外纷纷驻足围观的人,毕竟这帮胡人军士在两国境内走哪都是人上人的境遇,谁敢对他们动手?
李遗手扶额头知道麻烦事又找上门了,他抱着幼童翻身上马,招呼梁泊:“别打了,快走,你当这是哪啊?!”
正对着四个人左右开弓,忙的不亦乐乎的梁泊哪里听得进去,没几下巴掌下去,躺在地上的四名梁兵均是口吐鲜血,整张脸肿成了猪头。
随时准备跑路的李遗听到了四周的议论:
“这猛人谁啊,不是说城门口在一个个查魁梧、能打的人吗,城里原来没有这号人物啊,怎么放进来的。”
“塞了钱什么人送不进来?”
“能打是能打,可是惹谁不好,惹这么几个人,这年轻人,唉...”
也不乏同样年轻气盛的人:“打就打了,这些个胡人,就活该被打,最好直接打死!”
“这小子还不快跑,一会巡防营就过来了,吃不了兜着走哦。”
“我说这几个胡人也太弱了,四个人被一个人按着打,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前些天进城的时候不是牛哄哄的吗,提的那一长串的耳朵、脑袋,不是在战场上有多能杀人吗,没有刀就不行啦,四个打不过一个。”
有人厉声呵斥他:“噤声!”
......
李遗不动声色地将周围的议论尽收耳中,攥着缰绳的右手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的幼童,所幸他没有听懂什么意思,还是那副木讷淡漠的模样。
李遗不能真的拖到巡防营过来,不然逃都逃不掉,所幸梁泊还没有失去理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骑着那头骡子冲出人群开始没头似地狂奔,李遗紧追其后。
从地上爬起的胡人军士们,口齿不清地艰难命令周围众人道:“给我追!”
可惜无人应答。
跑出几个借口,李遗知道城中不比荒野,随便找了家客栈将骡子和马卖了出去。
梁泊不解道:“都卖了我们怎么赶路?”
李遗郑重其事道:“先不走了,既然让咱们撞上了,咱们就该讨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