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高韵跟岳铮讲了讲庆丽姐妹俩和父母对抗的光辉事迹,并感慨道:“我一来就被这个村子吸引住了。想当初我还想去最艰苦的地方,不想来这儿呢,是县里的何书记劝我来的。很快我就发现,我来对了。我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充实又快乐的。”
岳铮笑道:“我看出来了,你全身都是高兴劲。”
“嘿嘿。”
岳铮问钱高韵:“当时颜主任说我可以住到华清同志家里,你好像很激动的样子,为什么呀?”
“我当然激动啊,那可是华清姑姑。是咱柳树屯的镇屯太岁。”
岳铮:“……哈?”
“咱们柳树屯,之前最大的一户人家,姓王,就是华清姑姑家,她叫王华清,整个屯子的地都是她家的。闹鬼子的时候,王家组织人对抗鬼子。华清姑姑的父亲和两个兄长都牺牲了。临死前,华清姑姑的父亲把地全都分了,求村里人看在这么多年他也没有欺负人、没害人的份上,照顾一下他的妻女,还有儿媳妇和孙子。
没过多久,华清姑姑的母亲就去世了。她的嫂子改嫁了。华清姑姑把自己家的大房子也捐了,成了村里的小学,她一个人带大了侄子,供他上了大学,在城里安了家,自己一个人留在村里,守着这片土地。
我跟你说,咱们柳树屯全体社员,以前都在华清姑姑家混饭吃。庆丽跟我说,咱们这儿之所以能有这样对妇女同志友好的气氛,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华清姑姑,她是第一个起来号召打鬼子的人。为了打鬼子,她连家都没了。大家都记她的恩呢。
当然了,也是因为有颜主任这样好的妇女主任。”
钱高韵倒也不是真的傻,说这些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虽然柳树屯风气正,她也还是直觉地不敢大声说华清家以前是地主的事。
说完了,她又警告岳铮:“你出去别乱说啊,你说了就是和柳树屯全体社员为敌。华清姑姑家的地都分了,钱也用来打鬼子了,满门忠烈,划成分的时候也是贫农。华清姑姑每天下地干活,比我还能干呢。她还是小脚呢,都能拿满工分,我们这些好好的大脚姑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干呢!我肯定要好好干!”
岳铮:“……”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啊!
她笑道:“我知道。华清姑姑是贫农,我自己还是狗崽子呢。我爸是大学教授,我妈在农业部,俩人都在干校劳动呢,还是不同的干校。我爸在京郊,我妈去南边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钱高韵:“……”
琢磨了两秒,她说:“你给他们写信呗,干校又不是与世隔绝的,你要多说你想他们,说你没他们不行,期待和他们团聚,再说说你在这儿过得不差,你爸妈就会高兴起来,坚持下去,等着和你团聚的那一天。”
岳铮问她:“你不介意我的身份?”
“你啥身份?”
“没什么。我觉得你的建议很好,明天我就给我爸妈写信。”
回应她的是钱高韵绵长的呼吸,夹杂着一点点轻微的呼噜声。
黑暗中,岳铮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