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身的记忆里清清楚楚,今年二十四岁。
“我……”
ЖЬЮВЛРКПМЛЧ……
低语再现,愈来愈响,越来越高昂,像只无形的大手,一把将他攥住。
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离了酆都城。
奈何桥、黄泉路,越来越远。
分不清白与黑的混沌中,只有他的阳寿屹立在此。
二十四!
凄凉,涌上心头。
天还是那天,月还是那月,树叶随风摇曳,沙沙作响。
他忽然想起那老道士。
当日,他既惋惜又讽刺,“你的阳寿将尽,可惜呀!”
这声音是那么刺耳!
“也就是说,我随时都有可能死了?”
“小二,上酒!”
“再来一桌上等酒席!”
临潼县最好的酒楼里,周元通坐在窗边,望着拥堵忙碌的人群,心里出奇的平静。
当他终于接受自己寿元将尽、随时会死的真相以后,率先想到的,竟是吃顿好的。
最好的酒,最好的菜,吃个尽兴。
死也做个饱死鬼。
“就连找个喝酒的人也没有,人生寂寞呀!”
他不为自己的死而悲伤,只是觉得有些孤独。
前身是个胆小鬼,一个朋友都没有,整日就知道打铁。
就连自己的亲弟弟给人掳去,也无能为力。
大蛮子?
他摇头。
莫老五?
跟大蛮子一样,已经找不到他们了。
这才恍然,竟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到这鬼地方多久了?”
他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很忙,不是在打铁,就是在杀人,要么在路上。
倒也精彩纷呈。
“比当厂狗好,也算不虚此行呀!”
周元通很满足,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满桌子的好菜也消灭了大半。
“小二,结账!”
临潼县很热闹。
赶路的,叫卖的,生的热气扑面而来。
就是他们的模样,骨瘦如柴,面瘦肌黄。
身上的衣服,是一层一层的补丁拼凑而成。
还有那些孩子,像是刚从煤堆里捞出来,头上插着草标……
“啊!”
他忽然看清,那被买卖的商品竟都是孩童!
男也有,女更多,从街头一直到巷尾。
“一吊钱,不,俩火烧,只要俩火烧,这孩子就给您了,她什么也会干,准能给你生个小子!”
那女孩,也就七八岁的年纪,手掐着一朵花,惊慌失措。
在她身前,是个油光满面的胖子。
他一把攥住女孩的下巴,痴痴笑起来。
“QNMD!”
周元通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抡起拳头就打。
直到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呸!
女孩痴瞪瞪看着他。
周元通掏出银子,塞到女孩的怀里,眼神严肃而认真。
“活下去,自由的认真的活下去,女人,可是能顶半边天的!”
然后,他又给了女孩的母亲一巴掌,卖儿鬻女,不配为人!
“畜生,是要下无间地狱的!”
他气冲冲地走了,没一会儿功夫,那女孩却追上来,瞪着大眼睛看他。
“你娘还是要卖你?”
女孩摇摇头,将那朵不黄不白的野花交到他手里。
“祝你长命百岁!”
周元通,忽然挺直了腰杆来。
红楼上,乡绅贵族搂着风尘女,谈笑有声。
街道里,巡街的捕快手握官刀,横行霸道。
一切都是那么平凡,微不足道,渺小到不见了荒诞。
他停下脚步,歪下了头去,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怕死了,可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