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人虽一张娃娃脸,但满脸的黢黑却能看出年龄并不小,总有三十往上。
尽管如此,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不满和抱怨。他的眼神中没有狡黠和算计,只有一种孩子般的纯真和好奇。
秋灵一见,脱口而出,“这是守村人。”
见洪浩和瑶光不解,秋灵解释道:“守村人是我家乡那边,村里人对这类人的称呼。不知这边是何叫法。”
其实天下皆是一般叫法,只不过洪浩幼时所在的石鼓村,却没有这般人物,连同龄小孩都无。瑶光更不必说,一直待在必赢山庄,更是不知。
洪浩疑惑问道:“那这般有些痴愚……为何叫守村人。”
秋灵看着那个被称为守村人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轻声对洪浩和瑶光解释道:“心不坏,有点傻,甚至有点疯癫,村中大小事都知道,村里红白喜事会主动去帮忙,只要给口吃的就行,这便是守村人。”
“在我们那里,守村人是村子的守护者,他们被认为是来到人间苦修的,能够为村子消灾挡难,把所有的噩运挡在自己身上。他们的存在,是为了让村子里的其他人能够过上平安的日子。”
洪浩和瑶光听得有些愣神,这样的说法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秋灵继续说道:“守村人一般都是天性善良,但命运多舛,他们大多都五弊三缺。五弊指的是‘鳏、寡、孤、独、残’,而三缺则是‘缺钱、命、权’。他们的生活往往充满了艰辛和困苦,而且命中注定孤独终老,备受世人的嘲弄。”
瑶光听得眉头紧蹙,她轻声问道:“那他们岂不是很可怜?”
秋灵摇头道:“可怜只是我们对他们的看法,或许他们自己内心欢喜满足也未可知……至少比常人少了许多烦恼。”
洪浩点头道:“那倒也是,说不定他看我们更是可怜。”
此刻听到一个小孩正在问守村人:“春海,我听我爹说,你有三个爹,是也不是?”原来这守村人叫作春海。
春海也不生气,笑呵呵道:“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一个都没见过。”
另一个小孩道:“春海,我娘说,在屋里打雨伞,就会长不高……你是不是小时候在屋里打了雨伞?”
“我没有在屋里打过伞。”
“那你为何长不高?是你不肯好好吃饭吗?”
春海傻笑,露出一口黄牙:“我吃饭最认真,怎么会不好好吃饭,我是没饭吃才长不高。”
“那你娘真狠心,都不给你饭吃。”
另一个年龄稍大的孩子说道:“你知道个屁,我听我奶奶说,他娘生了他没多久就跟人跑了。是他爷爷张五斤养他的。”
春海点头:“是的,我记得我爷爷养了我好些年才死的。”
洪浩听到爷爷养大,便有些绷不住。
他一路走来,看过的人间悲苦也多了,见惯不惊。现在已不像刚出来时那般悲天悯人,总觉得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般,总想要帮上一帮。
现在已知冥冥中的命运,凄苦也罢,富贵也罢,各安天命,不再轻易出手相助。
只不过对于爷爷抚养孙子,总是能戳中他心中最柔软那一部分,由不得他不共情。
当下便动了恻隐之心,想着等孩子们散了之后,如何帮他一把。
那年龄稍大的男孩此刻却对众小孩神秘说道:“我们总是和爹爹,爷爷一个姓,春海他却不是。”
说罢对春海道:“春海,我说得对不对?”
春海并不在意,仍是呵呵笑答:“嗯嗯,我爷爷姓张,我姓郭。”
洪浩听来,这却有些奇怪。
那男孩继续说道:“我奶奶说,春海的爹死的早,有三个男人到他家拉帮套,所以是三个爹。”农村本就是谁家有点事情立刻全村知道,看来这男孩奶奶,是个嘴碎之人,不知和谁拉家常,提起当年之事,被这男孩全部听来。其实他也不清楚拉帮套是何意。
“这个郭姓,是村里的秀才帮忙取的。听说是因为拉帮套的三人,一个姓高,一个姓李,一个姓陈。”
此刻男孩开始卖弄学问,“你们还不识字,若是识字,才知道这秀才先生大大的学问。”
果然有一小孩问道:“识字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男孩道:“春海他娘生了他,找秀才取名,却不知道三人谁是爹。秀才听他娘说了三人姓名,就取了高的上部,李的下部,陈的一边,合成一个郭字,总是人人有份。”
说罢哈哈大笑,这些小孩子也不知何处好笑,但不笑明显是不识字,不知道秀才的学问,也跟着赔笑。
春海见大家都笑,也咧嘴跟着笑。显然不知道他这个郭姓是秀才在编排他娘。
若谢籍在此,必定一眼看出这秀才的促狭尖酸。因为不光郭字,春海二字亦是编排。
那春字拆开,便是三人日。
那海字拆开,便是每人一滴水。
不过谢籍不在,洪浩等人也没去细想这名字深意。
这一众孩童当然更不可能知晓。所以笑了一阵,又叽叽喳喳问些其他。
春海俱是笑呵呵回答,全然没有一点厌烦。
他本就是万事不过心,闲得发慌,除了小孩子,成年人各有事忙,见面最多说上两句,问问吃了吗?脚下却不会停留。况且就算回答没吃,来人也是点头一下表示知晓而已,并不太关心他饿不饿。
此刻一个年龄较小的小孩子,怯生生问道:“春海,我娘说,指月亮要被割耳朵。你得耳朵,是不是指月亮才遭的?”
春海认真道:“我告诉你,指弯月亮不会,指圆月亮……会有大树来追你,我就是被追得摔跤,耳朵才掉了一块。”
洪浩听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