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这一番行止,倒把苏巧弄得有些尴尬。
苏巧自然不会像她一般意气用事,虽然也是与离火宗做了了断,但让她学轻尘这般,她却不肯。
老娘一百多年修来的难不成也还给离火宗?啊呸,老娘以前也为你离火宗做了许多事情,不要你找补已然不错了。再说,老娘的连升两境,却是跟着贤侄出去顿悟的,关你离火宗屁事。
不过苏巧倒也不怪轻尘显她难堪,跟贤侄出去长了见识,心胸境界早就不一样了……呃,至少心不一样了,大了许多。
眼见事情已完结,大娘带头,豪迈一句:“走了,若通天山庄再来,你指给他们便是,老娘体恤你们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众人赶紧恭送,这不二门,亦是一条大腿啊,得罪不起。
回家之路,大娘却未御剑,只陪着轻尘走路,收了这个徒儿,心情大好。
路上黄柳相问:“轻尘,为何不见轻侯?去了哪里?”
轻尘道:“去年便已回家了。你不知道,苏长……苏前辈却清楚,离火宗又不是真的修仙证道宗门,大部分都是我们这种官宦子弟,从小送来,学多少算多少,到时间总要回去,继承爵位家业。”
苏巧点头称是,“送来学习的弟子,家中原本也没指望能学到至高境界,无非是有点基础,强健体魄,给身体打个好底子,少些病患。”
黄柳道:“那你不跟着回去?”
轻尘摇头,轻声叹道:“我与他们不同,我是真的喜欢修行。总是觉得这种不管其他,只埋头修行的简单日子与我相宜,修到什么境界并不在意,并不是想要高高在上或长生不老。”
大娘点头称许,“轻尘这般性子心境,反而最是适宜修炼,死丫头,你若不勤快些,轻尘超过你,我料定不过三五年的事情。”
黄柳咂嘴道:“超过便超过,我也不羡慕,也不嫉妒,反正跟着师父,我便知足。”
其实女孩子哪有不攀比的,黄柳来这离火宗,本意就是要给轻尘展露一下元婴,炫耀一番。只不过眼见轻尘决绝把多年辛苦修来的金丹舍弃,当下也是佩服。此刻却想她能快些把境界提升上来,这也是黄柳的善良可爱之处。
黄柳走着走着,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对大娘说道:“师父,师父,你是不是该再收几个男弟子了?”
大娘嗔道:“死丫头,这收弟子哪有提前定了标准,做了限制的?总是要各方面合适,缘分到了,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黄柳笑道:“我是心疼二师兄,庄上只他一个男子,粗活重活,都是他一个人做。你看加上表姐,庄上多少女子了?都快赶上尼姑庵了……要不胡乱收两个,也帮大牛师兄分担分担。”
大娘正色道:“死丫头,你这想法,便违了我不二门宗旨了。如不是成心想教,只是骗人来干活。那岂不是离火宗一般,要开始分个内门外门?这等昧心之事,为师岂会答应。”
黄柳吐吐舌头,跟到大娘身后,殷勤讨好,边走边给大娘捶背。
苏巧笑道:“好侄女,我也是村上长大的,粗活重活也是一般能干,本来也可帮忙,你这师父总是不让。”
轻尘听到也说:“我虽没怎么干过活,但若需要,也是可以。”
不料大娘笑眯眯道:“好好好,轻尘倒是懂事,回去后,你便多帮帮大牛。”
原来大娘,虽然欣赏轻尘的清高孤绝,但也知道这种性子,容易执拗偏激,钻牛角尖。剑走偏锋,初时能极快向上攀登,但到了一定阶段,便走到绝路,大道难成。洪浩在凤凰大陆遇到的清风道人便是这种。
大娘都是因材施教,看出轻尘这个缺陷,才爽快答应轻尘。就如当初要黄柳洗猪大肠一般,总是要先磨了她的骄娇二气,才好雕琢。
几人说话之间,已经又到了山脚小镇。
苏巧不禁有些触景生情,感叹道:“当年我便是和贤侄从这里坐船出发,一路向东,路上各种经历,现在还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说完看一眼轻尘,笑道,“当年贤侄对我第一个要求,便是脱了这一身衣服。”
这话一说,大娘,黄柳立刻笑得不怀好意,轻尘则是一脸惊愕。
苏巧猛然醒悟,情知这话说得有些歧义,一跺脚辩解道:“哎呀,贤侄是让我换了离火宗的衣服。轻尘,你既然与离火宗已经了断,自然也是要换掉的。”
大娘和黄柳,本就知道苏巧是这个意思,不过是故意促狭她。只有轻尘单纯无瑕,不知这师徒的一点恶趣。
想来哪一天,轻尘也能这般识得人间烟火中的小小趣味,那便是大娘打磨成功之时。
不过眼下轻尘觉得苏巧说得极对,她现在一身离火宗内门弟子的装束,街上行人看见,总是会有意无意离她远一些。
她不喜交游广阔,所以对这身衣裳倒是无所谓,现在急于换掉,也只是想和离火宗撇得更清。
但大娘和黄柳却觉得,一身让人一见便敬而远之,甚至有些害怕的衣裳,决计不是好衣裳。
所以苏巧立刻便拉着她,找到了当年自己换装时那个裁缝店,选了两身成衣。
大娘看着轻尘的身段,啧啧啧对黄柳道:“死丫头,你不服不行。”
黄柳撇嘴,无可奈何。
换好了衣服,大娘道:“今日高兴,走,老娘请你们吃顿好的。巧妹子,你离开几年,还知道哪家好吃么?”
苏巧笑道:“这怎会不知,此间酒楼,生意最好的是腴园,只因老板娘体态丰腴,颇有姿色,但做菜却不含糊。”
大娘道:“那便去尝尝。”
此时还不是饭点,故而几人到店,极是清静。只有一桌单个食客。
老板娘背对几人,正对那客人嗔道:“你就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腐干,一壶最便宜的酒,莫非要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