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嘎吱——”
石庙院落里。
散落在地的白骨似是被提线牵引着,趔趔趄趄地撑地而起。
一只女人骷髅扭着胯骨,徐徐来到红帐的两侧,蒙满泥垢的红帐缓缓掀开。
床榻之上,女人媚眼慵懒的动了动,随后轻盈地坐起身来。
而那些枯坐的乡民,呆滞目光中随即闪过一丝僵硬的虔诚,转坐为跪,齐齐向着床榻上的女人叩拜伏首。
这时,王宁才看清这头邪祟的真容。
只见她半边身子肌肤惨白如纸,上面溅满了泥垢,仿佛一张被风干的蜡皮,蔓延着点点黢黑的霉斑。
皮肤之下,经络暴突,像一条条死于皮下的蛆虫,扭曲盘虬。
这一半的身子尚且残留着人样。
另一半……
却是森森白骨,嶙峋可怖,布满了密密麻麻、参差不齐的齿印……
王宁眼睛微微眯起。
去岁的雪,比往年来的更早些,也下的更大更久。
望月江堆冻了一整个冬天的冰雪,在初春回暖时消融,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冲向下游的渝州。
洪流决堤,不知死了多少百姓,淹了多少田亩。
那些逃灾的流民,可比府衙门前的要饥饿得多……更野蛮的多!
饿殍千里,易子而食……
能活着从渝州逃出来的,没几个嘴里不带着人血的腥味。
这头人生的邪祟,便是从那片人间炼狱中长出来的么……
钱三毛叫她娘子,那被他卖进勾栏的又是……?
家里的两个婆娘,被这乞佬吃了一个,又卖了一个?
天边墨云遮住了月,清辉收拢。
夜,似乎更深了……
只见白骨娘子像是咧开嘴,半边蜡白的脸色透着妩媚,半边黑齿裸露,牙床狰狞,瘆人可怖。
她娇羞似的招了招手,透风的口中声音嘶哑:
“两位小郎官,进帐子里来玩儿呀~”
话音落下。
裹挟着浓烈的腐臭味的阴风,从红帐子里吹出。
那群提线而起的骷髅伛偻着,架子里黢黑的泥沙漏漏洒洒,脚骨踉跄着向王宁二人走来。
它们看似笨拙的身形,借着阴风却趟出了残影。
眨眼间,便将王宁二人团团围住。
下一刻。
林牧野眸底白烟杀意喷涌而出。
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脚下抻地生力,闷头直直冲向白骨尸群。
长刀上白烟缭绕,刀锋淬着太岁罡气,迎着尸群的白骨架子砍了起来。
林牧野自知后力难继,所幸将炉盏催动到了极致。
他体内四座透支,尚未盈满火焰的炉盏,此时不留余力地供给出熔流。
磅礴的熔流直贯全身,手中的长刀罡气冲天!
这太岁降神的莽夫,大开大合地在尸群冲杀。
苍白的刀罡森然斩滅,轻松将一个个河沙白骨震为齑粉。
然而……
腥润的阴风吹拂。
这些被太岁刀罡挥散的骨灰,又被牵引着重新聚合成形。
杀不完,斩不尽……
林牧野动作已然拖出了残影,手中长刀更是斩得眼花缭乱。
快刀之下。
这尸群总算被他勉强拖住了身形。
可林牧野终究只是凡人之躯,尤其此时负伤上阵,体内脆弱的炉盏并不能坚持多久。
“好好好!”
白骨娘子翘着腿,笑可盈盈地看着林牧野,腥臭口浆不由自主地从空荡荡的半侧牙床渗漏而出。
“小郎官好壮,好威猛呀!”
正这时。
王宁动了。
他趁着林牧野争取来的功夫,口中再次酿出一口啸气,此时步伐踩得飞快,趟过阴风,直奔石庙而去。
“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