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徊光轻笑,那声音如同寒冰下暗涌的寒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诸位仁善之士,请谨记,一盏茶的时光后,我若未见人踪,这静谧的村落,怕是要染上血色了。”言罢,他悠然自得地展开一方洁白如雪的手帕,仿佛在进行一场仪式,缓缓擦拭着指间那枚泛着幽光的黑玉戒,眼神中透露出对时间流逝的微妙掌控,仿佛连空气都为之凝固。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伏鸦犹如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梭,最终定格在一个无辜孩童面前。那孩童约莫三四岁光景,眼中满是不解与惊恐,伏鸦却仿佛未见,只是轻轻一提,便将他抱离了地面。
“住手!放开我的孩子!”一声绝望的呼喊划破长空,一位妇人跌跌撞撞地冲出人群,眼泪与呼喊交织,“他在那口枯井里,求你……”
伏鸦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那张被岁月与战火摧残的脸庞,在夕阳下拉长,显得格外阴森。他随手一抛,孩童重回母亲的怀抱,而后带领着随从,如同猎豹捕猎般迅猛,瞬间将藏匿于枯井深处的陈良翰——昔日英勇不再,只余下一副苍老躯壳的老将,以及他的两个同样惊慌失措的儿子,一并拖出了阴影。
“你这宦官恶徒,必遭天谴!”陈良翰怒目圆睁,胡须因愤怒而颤抖,声音虽弱,却满是决绝。
裴徊光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对世态炎凉的洞悉与无奈。“报应?那玩意儿,早在我踏入这深宫之初,便已被老天提前预支了。”他的话语轻描淡写,却透着不容忽视的悲凉与坚决。
随后,他悠然落座于椅,目光温柔地转向那因惊吓而呆滞的男童——村长的心头肉,身着节日新衣,小手还紧紧攥着一块未吃完的糖果。
“小家伙,你手中的糖,可是什么滋味?”裴徊光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带着几分对孩子特有的宠溺。
孩童的母亲紧张得几乎窒息,而男童则怯生生地回答:“是、是苹果糖,甜甜的。”他眨巴着大眼睛,试图在这不寻常的氛围中寻找一丝安慰。
“苹果糖啊,确实难得。”裴徊光低语,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不似橘子糖那般甜腻,也不像梅子糖那样酸涩,恰到好处。”他的话语间,似乎对这份简单的甜蜜也充满了珍惜。
此时,伏鸦上前一步,猩红的眼眸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躬身请示:“掌印大人,如何处置?”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期待,仿佛已迫不及待要见证接下来的“盛宴”。
裴徊光轻轻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虽已多年未曾亲自涉足血腥,但关于他的传说,却如同噩梦般萦绕在人心。伏鸦清晰记得,上一次掌印大人亲自出手,那老将军的惨状,以及随后的残酷游戏——谁食肉包最多,谁便得以苟活,至今仍是宫中的禁忌话题。
面对陈家父子三人绝望的眼神,他们深知,求饶无用,谩骂与诅咒,也只是徒增自己的痛苦与对方的冷漠。而裴徊光,这位权倾朝野的宦官,正用他那独特的方式,缓缓编织着属于他的“正义”与“复仇”。
在幽暗的宫殿一隅,陈良翰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他跪倒在地,双眸含泪,仰天长啸:“我,一介老将,披肝沥胆,换来的竟是尔等阉贼的构陷与泼墨!你这蛇蝎心肠,怎配立于人间,理当永坠无间炼狱!”言罢,四周似乎真的刮起了阴冷之风,预示着某种不祥。
“地狱?”裴徊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里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与痛苦,“我,早已身处地狱,心火焚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觅得解脱之门。”
这时,画面一转,阳光下的街巷里,一个活泼的小男孩追逐着蝴蝶,不慎跌倒,被匆匆赶来的母亲紧紧揽入怀中,那份温暖与庇护,如同世间最温柔的庇护所。这一幕,不经意间触动了裴徊光心中最柔软的角落,他的思绪飘回了遥远的过去。
在他记忆的最深处,是那位以血肉之躯哺育他的乳母。自他出生之日起,便是锦衣华服,金樽玉食,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将他推入饥饿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