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边趴着的是张义洺,这位以手鼓为兵器的天音宗神合境长老,却连翻身都做不到,只是浑身颤栗着不断蛄蛹,像是入锅煸炒的美味皮皮虾。
钟泉忍着十指连心的疼想要关切一下张义洺,却发现对方并不是因气恼懊悔而颤抖,而是他的两条手臂都消失了,只留下两条浸满了血液的空荡袖子。
弹弦子的没了手指,打鼓的直接没了手臂,那么吹箫的呢?
钟泉连忙看向另一边的卢风,发现后者手脚健全,也没有身体颤抖的状态,但却叩跪在地上,将脸埋进双臂之间,就这么纹丝不动地撅着。
他预感到有些不对,便试着开口询问道:“卢师兄,你……”
他话没说完,卢风就缓缓抬起了头,而他用来吹箫的嘴再也兜不住风了。
卢风的上嘴唇不见了。
三位天音宗长老纷纷在此折戟,而且是三打一输得如此惨烈,不光是他们积攒战功提升威望的美梦就此破灭,甚至很可能还要收到宗门的严惩与世人的嘲笑。
三人顿足捶胸,心头满是悔恨,他们多希望自己没有产生随军助阵建立军功的想法。
然而这一切已经为时已晚,是他们身为神宗长老的傲慢毁了自己的前程。
……
城东有上万难民发疯作乱,城南有蚩云娇鲜为人知地收拾了天音宗三位长老,而城西、城北也是不遑多让,纷纷在同一时间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动荡。
城西,大片大片的火光冲天,已然无情摧毁了千家万户。
“救火!快救火!”
“水啊!”
“这里要塌了!快跑啊!”
“别过去,别过去,烟太大了!”
“我孩子还在里面,我的孩子!”
“爷爷……爷爷……”
“……”
火灾的来临,自古以来都是无比恐怖残酷的。
今夜的大火来得遽然,从火势被发现再到所有人跑出门来敲漏了盆喊破了喉咙,它已经烧垮了几十座房屋。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抢险救火的行列当中,一桶接一桶地往火焰上浇水,一群又一群人拿着扫把拼命拍打。
但今夜的火灾就像是有一股驴脾气,无论人们怎样抢救,也都不能把火势减弱一点。
这场火烧得离奇诡异,许多没力气帮忙的老人就在远处看着,说这是他们活了一辈子见过的最难灭的一次火灾。
火势蔓延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众人别无他法,只能迅速撤离,眼睁睁看着这场无法浇灭的大火吃光了一座又一座房屋,摧毁了一个又一个人们耗尽毕生心血才购置来得安身之所。
痛苦的哀嚎响彻天地,焦黑的残垣像是一场噩梦,片刻之间便夺走了数百条鲜活性命。
心灰意冷的人们聚在一处,那烈焰的温度灼烧得他们汗流浃背,但失去家人、失去房屋的痛却让所有人的心都如坠冰窟。
今后的路该何去何从?
在火灾中失去了一切的人们没有答案,或许他们每个人都清楚明白这之后的结果,但却没有人能够面对这样的晴天霹雳。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火灾带来的悲怆之中时,有一种声音在人群之中传播开来。
有人说这火灾是前不久安龙城那边死去的冤魂对世间抱有怨恨,因此前来索命。
有人说这是上天惩罚,肯定是有人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连累了全部人。
有人说是北人偷偷施展了法术,这才让这场火不能被随意扑灭,是北人的过错。
有人说是大夏的气运开始衰落了,皇都的龙威护不了这么远了,乃是国运所致。
这样的声音越传越广,越传越是离谱,尤其是后一种说法,不知怎地,却在人群的流言蜚语中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于是大夏国运衰落之说就逐渐成为了几乎所有人的心中共识。
对!一定是大夏国运开始衰败了!
否则怎么会有那么一大片的群山山脉突然消失?
否则怎么会有北国大举入侵轻松攻占了安龙城?
待将一切联系到一起后,人们心中就更加坐实了国运衰落的说法。
只可怜这些人肉眼凡胎,却是压根没有发现,在这场火灾当中,其实一直有一个人形身影贯穿其中。
而火焰无法扑灭的原因,也正是那个人从中捣鬼!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今夜的这场大火会烧毁整个西城之时,在那火势侵袭扩散的最前方,却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生生隔断了火势的去路。
人们看傻了眼,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当有人认出来者的身份后,却都觉得这样的事合情合理了。
“是西序府的府主大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望尊城的西序府府主,朝廷五品大员的罗安。
世人皆知西序府乃是朝廷设立在每座城池的“皇家私塾”,为的是教化各地的世家子弟,保证朝廷的人才培养、输送,但还有一点,则是西序府同时也是朝廷监察各方各地的眼睛,为的就是平衡各地世家与朝廷的势力。
所以西序府内的各个教书先生,都应是所处城池内修为最上层的一些人物。
其中各城池内的西序府府主,也必然是朝廷选中,有着足以力压当地群雄的修为之人。
所以若在寻常时候,此时出现的罗安,就应该是整个望尊城的武道第一人。
“罗大人……”
“罗大人……”
“罗大人……”
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受了火灾的人们更是痛哭流涕,纷纷喊起了罗安的名号,借此宣泄着心中的悲伤。
罗安对外界的声音没有理会,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前咫尺的火焰。
“出来吧,别藏了!”
罗安的声音厚重,他压抑着心头怒火,突然间对火焰呵斥一声。
“嘿嘿嘿嘿——”
火焰里面喘出一阵笑声,而后回道,“西序府罗安,还以为你们大夏都是缩头王八呢!”
“找死!”
罗安低喝一声,直接出手,一掌拍出就是毫不留情,将他所在的望尊城毁成如此模样,可想而知他日后会承受来自朝廷的何等压力,所以此时他对火焰中藏身的人已经恨到极点,更何况对方还是越境来犯的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