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朦朦,雾影缭缭。
脏孩儿伫立在一片不知是何处的地界,他茫然四顾,这一看竟给他吓了一大跳。
“妈呀!”
脏孩儿弹地而起,眼中尽是慌乱之意。
这夜幕下的荒凉地,除了锥心刺骨般的阵阵寒气,此时更多的却是惊心动魄的血腥煞气。
残肢、躯干、白骨、内脏……
装满了脏孩儿视线的,是一眼望去几乎数之不尽的尸体。
那些尸体有的完整有的残破,有的甚至已经变成了模糊的一堆烂肉,根本分不清是胳膊还是腿了。
而这些尸体唯一的共同之处,便是全都沾满了触目惊心的殷红血迹。
尸体生前的衣服已经被血迹染得辨别不出颜色,但脏孩儿还是从附近几个稍微完整躯干的服饰看出来了,这里面有大夏和云罗的士兵!
除了大夏与云罗的士兵服饰,脏孩儿还看到了两种没见过的装束。
但根据此情此景来判断,想必也是北方诸国的其中之二了。
脏孩儿只觉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用尽力气迈开他已经吓到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凭感觉往一个方向赶去。
他心中焦急害怕,使劲儿控制着双腿快速摆动起来,可是他无论怎么努力,速度就是快不起来,他的双腿已经完全被恐惧给牵动了,止不住地打颤。
脏孩儿甚至不敢将眼睛完全睁开,他怕看清那些血肉模糊的白骨、烂肉,甚至一些孤零零的头颅,他更怕自己去想象那些人的死亡。
曾经不明白书中所言的战争之惨烈,现在的脏孩儿有了一些新的理解。
是残忍。
他第一次见杀人,是大夏金翎侯赵玉腾与云罗戍边将军裘琛对峙的那次。
当时的赵玉腾一击轰杀的十余名云罗士兵,手段如有雷霆之势,那些士兵连痛苦呻吟的时间都没有,就在眨眼间断了气。
那时的脏孩儿虽然心头震撼,却觉得死亡似乎是件很简单的事。
可是现在当他看到一望无尽的尸山血海,那些一眼认不出是什么部位的血肉骨头的时候,他忽然认识到,这些人的死亡,一定是件极其痛苦的事。
他不敢想象,一个人的手、脚亦或头颅被砍下,要经受怎样极致的痛苦。不敢想象那些刀剑枪矛撕破甲胄穿刺皮肉,再在体内搅碎内脏时,那些士兵是何种的表情。
所以脏孩儿就一路眯着眼,怕到心慌肝颤地缓慢挪动着。
咚——
一声闷响从脏孩儿脚下传来,他感觉踢到了什么东西,像是球,很有重量,很坚硬,但踢到脚上却不觉得痛,那东西还往前滚了滚。
这不会是……
脏孩儿瞬间脸色煞白,一头冷汗当场就冒了出来。
“呜——我不是故意的!”
脏孩儿内心被恐惧充满,他根本不敢低头去看,浑身上下每一根血管、每一块肌肤、每一根毫毛都在紧绷、在颤栗,只能夹杂着哭声不断道歉。
“抱歉抱歉——”
脏孩儿且行且道歉,脚底下不断有踢到什么莫名之物的触感传来。
“借过啊,你们死不瞑目可别找上我,我只是路过的。”
脏孩儿继续前进,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片刻就觉得口干舌燥四肢冰凉。
心脏悬到了嗓子眼,除了脚步声,脏孩儿甚至能清楚听到自己每一声扑通扑通的心跳。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种奇怪且剧烈的煎熬下再走多久,他根本望不到这片尸骨荒野的边缘!
啪嗒啪嗒——
正在脏孩儿心肝俱颤地赶路时,半空中传来的阵阵声响更让他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是这些亡魂来抓活人?是阴兵来招魂?还是诈尸要来吃小孩儿?
霎时间,脏孩儿脑中无数个念头闪过,每一个念头都让他自己想象到了一个悲惨结局。
他的双腿终于再也听不动使唤,宛若两条僵硬的朽木静静杵在腰部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