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字很端正,一笔一画,看不出是男是女,但能看出写字人端正坐着,腰身挺直,眉眼藏着正气的模样。
“是村长教黑维唱的曲子。”
谢迟点头,“应当就是那位创建大同教的教主教给村长的。”
虞秧拿起一张,先递给了谢迟,她蹲得有些累了,便走到榕树下的老树根坐着。
稀碎的光落在粗糙的纸上。
那似乎是一个人给另一个人写的信,但只有中间一张。
【我跟他说引力、说天外是什么模样,但他不想听,他说那是我的世界,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是不成型的,他说我是异端。
异端?
那一刻我想到了乔尔丹诺·布鲁诺,他是扞卫真理的殉道者,他宣传哥白尼的日心说,被宗教烧死在了罗马鲜花广场。
我直觉我再待在那群不愿变化、不愿自身利益、家族利益受损的儒大夫之间,早晚也会给烧死……
细想想,其实我们观念不合很久了。
他说他知道三角形很稳固,我跟他说三角形内角和是一百八十度,他问我知道这内角和有什么用呢?
我说水沸点是一百度,他问我然后呢?
我说地震波的传播方式主要有三种:?纵波(P波)、?横波(S波)和?面波(L波),他问我知道这个可以防得住地震吗?
我承认,我被他问住了!我忽然就觉得我学的这些东西好像一点也没用!】
再往后几张,有一些文章语录的默写片段。
片段后头还标注了出处,多是鲁迅、朱自清、老舍的文章。
还有些外国的文章。
比如契科夫《装在套子里的人》。
文里都是关于变革的,还写了一些自己的话。
可以看出写字的人,字里行间讽刺着惧怕变革,顽固僵化,害怕新事物,维护旧事物反对变革,阻碍社会发展的人。
虞秧大概看完,也将纸都给了谢迟。
“这是一开始创建大同教的穿越者写的?”
大同教出现在先帝时期,距今至少也有四十年。
四十年前,这位黑村长当才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遇到的那位穿越者还是20世纪穿过来的。
说不得是一九九几年的年轻人。
虞秧虽然生于21世纪初,死时年岁也小,但这一世的阅历使得她再看前世的记忆,也多了些见解。
90年代,应当是改革开放的年代,当时的年轻人受新思想熏陶,想来是极度厌恶专政并且能接受变革的。
天下大同是理想主义者的希冀。
所以她觉得那位创建大同教的年轻人,应当是个有激情、有希望、有活力的年轻学生。
若是这样的人,是很可能玩笑般在另一个小伙伴手上画手表。
谢迟对所谓90年代自然是不清楚的。
他说:“应当是大同教的初代教主。且,这位教主穿来的身份应当不差。”
先帝抹杀了所有关于那位穿越者的痕迹。
可他看这几张纸。
倒觉得,那位教主建大同教,并非是为了权,或许是经历了什么,因此离开了优越的生活环境,希望让此方世界出现新的思想,不要让持续了成败上千年的旧思想固定死百姓的阶级,让权贵者世代权贵,让贫困者代代为奴。
只是,现下这个将穿越者强硬招来的大同教、把穿越者先分等级的大同教,已非是初创者想要的大同教。
他们利用了黑村长的忠诚,而后毫不犹豫杀死了这位忠于一代教主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