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梨花树下,落英缤纷,她在花雨里茕茕孑立,沾染一身花气。
这个人近在直尺,却从未和自己比肩前行。直至跟着她来到这户陌生农家里,景利都未曾回头看过他。
就像上个周他跟着景利穿过图书馆后的树林到菜籽地一样,她似乎忘记了身后还有他这么一个人。他被忽视,被怠慢,他被人牵着鼻子走。难过也好,不甘心也好,都是自己的独角戏。
“你,先吃药吧。”他还是鼓足了勇气打断两个人对话。
对于这种小感冒,景利认为完全没有吃药的必要。她回身,撞见他星眸闪动,像是刚才飘飞的梨蕊落进了碧潭里。原本反驳的话被她收回,接过他手中的药:“好的这就吃。”
乔一和见她梨窝融融,浅浅一笑。难得的乖顺,心中郁结的情绪顿时消散。果真那棵秧苗见风就长。立时让晓歌帮忙端来水,看着景利把药喝下去。
说话间已到饭点,晓歌母亲将饭菜摆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老解招呼客人落座。
景利心心念念的就是桌上这种被称为叶儿粑的糯米团子。糯米面包裹着火腿肉,鲜笋,梅菜扮成的馅料,用仙茅叶子垫着,上锅蒸熟,晶莹剔透,温软如玉。
景利的家乡亦是在每年插秧的季节做这种叶儿粑。每顿做的叶儿粑,母亲只准景利吃一个。说这糯米团子结实,做活的人吃了抗饿,小孩吃多了不消化,下田插秧的人才能多吃。
有了这话,景利犟牛脾气,六岁的她非要让父亲带她下田插秧,目的便是不受限制地吃这糯米团子。母亲拦住说哪有这么小女孩子下田插秧的,你要吃就再给你一个就是了。
景利性子狠倔,她偏生要跟着下田插秧换取她应得应分的叶儿粑。后来离家读书,再难有机会在插秧的季节回家,再难吃到叶儿粑。
今晨,刚醒的景利就听到老解安排媳妇采仙茅叶子做叶儿粑,景利兴冲冲下楼,开门见山,死乞白赖,要帮人插秧换叶儿粑吃。
“小景啊,谢谢你。没想到你这么俊俏的一个姑娘插秧技术这么好,比我家晓武都强。”老解坐到景利旁边,把碗筷分发给众人,满脸堆笑的对景利说。
“不谢不谢,我是无利不起早,图的就是这叶儿粑。”
“快吃快吃,尝尝阿姨手艺。”
景利拿起一只,先递给乔一和:“借花献佛,老师你尝尝,可好吃了。”乔一和接过说:“多谢带我蹭饭。”轻咬了一口,软糯咸香,很合口味。
“嗯,真是太好吃了,和我妈做的一样。”美味佳肴,馅料极佳,皮儿又薄,真是一口餍足。景利吃得开心。
旁边老解叼着烟斗看着三个年轻人,慈祥温和地笑容,脸上绽放着一朵野菊花:“多好的姑娘,要是我家的就好了。”
“爸,我就是您家的,我不好吗?”晓歌看他爸父爱泛滥地看着景利的样子不乐意了。
“你好你好,没说你不好。唉,若我晓舞还在,也该和小景一样。”
“唉,又来了......”
“晓武?还在?”景利不明因由,试探着问。
“晓舞,舞蹈的舞,是他们第一个孩子,聪明乖巧伶俐,7岁就死了。他们俩悲痛欲绝。后来生了我哥,我哥是男孩,取名晓武,武术的武。实在想念他们的晓舞,才生的我,我调皮捣蛋长相一般,给我取名晓歌,只因为他们忘不了解晓舞。
我们家不敢来人的,长得好看又能干的,他们都觉得像他们晓舞。”解晓歌把碗一推,不耐烦的靠着椅背上,“晓舞,晓舞,晓舞......真有像你们说的那么好的晓舞能生在咱们家。”
“是,是我们福薄,留不住晓舞那样的孩子。”解晓歌的母亲喃喃道,说着进屋去了。